乱军面面相觑,幕僚、群臣纷纷生出冷汗,都只是把目光投向朱友文。
朱友文已然是脑中一片空白,死死攥着缰绳,当下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来,只是抓着身旁崔钰的胳膊:“崔府君、崔府君,这是何故?”
崔钰更答不出来了,他只是惊惧的发现,此刻周围所有拱卫朱友文的人都已完全是乱成一团,急切的互相商议着,所有人却都是六神无主,不时有鬼王一党的核心成员仓惶的四顾,明显是要随时准备逃跑!
“看!是那归德军余仲!”有人突然指着城头大喊。
而朱友文连同众人一并望去,正见是一身甲胄,冷着脸按刀而立的归德军步军都统余仲,而在他身旁,则有一轻摇羽扇的文士走出,同样只是大声朗笑。
“君侯遣仆在此,等候诸位多时了。”
人群乱糟糟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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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人?怎看的眼生?”
“蠢货,这厮就是萧砚手下那幕僚韩延徽!他妈的,城上的是归德军!”
“天杀的!归德军不是北去了吗,怎生在这里出现了!?”
千余乱军霎时六神无主,其中却不乏有朱友文的幕僚讷讷盯着韩延徽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觉全身都好似被蚂蚁爬过了一般。
韩延徽这厮,明明不过一介河北士人,不过只是在朝中不入流的存在,放在以往,在场的哪一个不比他的官位高?
但只怕今夜过后,这位萧砚麾下的头号幕僚,权势真要一步跨到六部尚书等列了……
这便是跟对了人的结果吗?
这便是那位受尽打压,为朱温所忌惮,为朝廷所排斥的冠军侯萧砚的一应筹划吗?
那么,他们跟随的这位殿下,明明权势滔天,党羽遍及朝野、禁军,明明有万事俱备的条件,明明只差一步就要赢得这一切。
他们这些追随朱友文的,到头来却连一个不入流的韩延徽都不如。
今夜之前,有几人识得韩延徽、余仲之流?
但今夜之后,韩延徽、余仲的名号必会响彻天下,却又有几人还识得他们这些败家之犬?
朱友文终于脸色发白,在马背上有些发抖,手脚冰凉,四下扫视,却见左右所有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崔钰同样脸色铁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归德军既已未曾北上,那么显然萧砚是早有所图,可笑他们这鬼王一党还在信誓旦旦要挟持皇帝、诛杀萧砚。
这时候,乱军身后马蹄声隆隆,已在悄悄散去、不及千人的乱军仓惶回转。
后面不远,在街道拐角处,人潮疯也似的四散,有些人干脆就死死的跪在道旁叩首下去,整片乱糟糟的街道一直让去了百十步的空间才堪堪止住,同样愈使朱友文这边更加拥挤、混乱。
而天色现下已然大亮,无数人就看见一排排铁甲的洪流从街尾拐角处涌来,当先一排的甲士人马身上都是血,污迹遍身,但就算如此,这些人马俱披全甲的铁骑,却仍然队形严整,当下便四散开去,由三骑在数十甲士的拱卫下簇拥出来。
至于单手执缰,孤身一骑勒马在最前面的那一漠然英挺青年,当然就是萧砚,也只能是萧砚。
今夜之后,又有何人能走在他身前?又有何人能有资格与他并列?
敬翔默然跟在后面,朱友贞纯粹是不敢,但脸上极为激动,跃跃欲试般的在人群中盯着朱友文。
两军相抵,萧砚距离朱友文可能不过三十步,然乱军一方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萧砚淡漠的扫了眼乱军所有人,夹了夹马腹向前。
而只是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乱军一方竟是轰然倒退,被人群挤在最前头的一排禁军士卒不堪压力,白着脸俯首拜下去,哪里敢和萧砚对视。
这时候,人们似乎才终于发现,这据说风流多情、擅长鼓捣花样讨皇帝欢心、不过以一介弄臣身份为天下人所知的青年,一步步走到今夜,似乎只不过三年,便要彻底颠覆了这大梁江山。
但这青年不过弱冠,真会止步于此吗?
“萧砚!”
倏然间,朱友文有些癫狂的指着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的萧砚,大声狂笑道:“汝一介乱臣贼子,弄臣之身,焉敢窥伺天下?莫当今夜事了,这大梁你就能只手遮天!!这天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杨师厚、谢彦章、康怀英、葛从周……等着吧、等着吧!你会死的比我还惨、比我还惨!”
他自知将死,眼下不死也逃不过这一命运,当然要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