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叫声霎时就爆了起来,无数乱军在被碾轧的那一瞬,便爆发出了一道恐惧到了极致的呼喊声,这声音之大,连深深躲在皇城之中的朱温都霎时跳了起来,只觉天地都好像动摇了起来,这世间的一切,都要随时在这道恐惧声下尽数崩塌。
朱雀门上,敬翔和朱友贞亦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城下的钢铁洪流甫一启动,便是轰然撞南而去,只一个转瞬,乱军中便是血流成河,无数人慌张的跪在道路两侧,而那些具装甲骑竟真是理也不理这些人,洪流从他们身边滚滚而过,道路正中,唯有血河。
成千上万人的崩溃,竟只在一瞬。
敬翔到底是跟着朱温见过大场面的人,更多人崩溃的场面都见过,只是沉默不语,旁边的朱友贞则不堪,脸色发白,只觉呼吸都仿佛被人死死扼住,看都不敢看城墙边按刀而立的萧砚。
萧砚一脸漠然,城下的上万乱军轰然彻底崩溃都没让他变换半点脸色,这是不出意料的事,算不得什么惊奇的。
具装甲骑其实不能算这个时代无敌的存在,限制极多,且耗钱耗粮极大,一个具装甲骑的正常消耗,可以养得起寻常的三五轻骑,在战场上也并不是随便什么条件就可启用,性价比可谓在很多人的期望之下。
但具装甲骑的威慑力,却是冷兵器时代绝无仅有的。
这样的人形堡垒,刀枪难入,利箭难透,唯一的办法,便是以钝器重击要害,或以重甲步卒结阵相迎,先用硬弩辅攻,而后再以陷阵死士持斩马刀、大斧突进斩断马腿,将这样的甲骑掀下来以利刃擒杀。
但这等面临具装甲骑当面倾轧还站得住脚的精锐,哪里是今夜城中的乱军可以媲美的,当然是有,但朱友文汇聚了太多的人,连结阵都难,何论突进冒死与甲骑正面相抗?
城外的数万禁军当然有这等敢战精锐,甚而可以威胁具装甲骑的器械也一样不缺,但他们这不是没机会入城吗?
所以今夜在这汴京城中,这不过七八百具装甲骑,便是形同核武器的存在,从城南杀到城北,复又从城北杀穿城南,只要人力不竭、马力可用,在这大街上横冲直撞,甲士间互相配合默契,真真就是无敌的存在!
无数火把掉落,到处都是火星四溅,每个乱军的口中都有震天的惨叫声喊出,在城中四面回荡,这座天下繁华第一、人口密度第一的大梁都城,彻底失了往日的那抹盛世光景,整座城市,都好似在萧砚的脚下颤抖。
萧砚半点情绪都没有,只是淡漠的扶刀看着这一惨象。
他既已走到了这一步,所行之事便早已是无关过错,或错杀、或放过,都再没有人能阻止他在今夜之后,登上权力之巅。
莫说是一座汴京城,从今夜过后,他要让这整个乱世,都要在他的脚下颤抖。
“传令。”
萧砚头也不回,淡然的看着这场由自己一手主导的乱象开始收尾,平静道:“归德军着手把控城防,但有城门守军抗命者、城内外乱军冲撞城门者,杀无赦。城外定霸都不动,禁军金水大营若有异样,驱他们回营便好,不可擅自厮杀。”
“喏。”背后一甲士丝毫不理会敬翔二人,抱拳一礼,立即按剑走下城楼。
敬翔嘴唇嚅嗫了下,萧砚却对他微微一笑,进而对着脸色惨白的朱友贞叉手一礼。
“臣请陛下去共见乱党死状。”
朱友贞全身一颤,立即同样叉手一礼,忙道:“全听上将军做主……”
说着,他瞥了下敬翔,对萧砚凑近了些,低声道:“上将军,你我若离了皇城,父皇那边……”
萧砚淡笑了下,“陛下安心便是。”
朱友贞狠狠松了一口气,亲眼看着皇城外到处都在败逃的乱军,才恍觉这皇位好像真的落到自己头上了,遂又再次全身激颤起来,忙对萧砚道:“上将军、上将军,今夜事后,只要尽诛朱友文、朱友珪二厮,小王绝不亏待你!”
言语中,他更是直接忙不迭许诺道:“事成之后,除天策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外,我要加上将军为三镇节度使、检校太尉,进封宋王、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还有……”
“乱事平定后,陛下再说这些也不迟。”萧砚淡淡道:“当下之事,陛下应当是随臣亲眼看到奸党伏诛。”
“对、对!”朱友贞一愣,而后大喜,急忙就要往城楼下走,然而在迟疑了下后,伸手相邀,讨好似的笑道:“上将军先行。”
萧砚笑了笑,对身旁木然的敬翔伸了伸手:“敬相,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