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津桥南。
规模浩大的乱军当中,所有人俱是膛目结舌的看着前头隐隐开始策动的近千虎贲铁骑,天色将亮,朱雀门下的七八百定霸都又尽数没张火把,行动间宛如一堵堵铁墙压人而来。
而那近千铁骑中,还有浓厚河北口音在暴喝传来。
“天策上将令!全军直进向前,博王朱友文等奸党一应,死活不论!被裹挟之禁军乃至军将等,弃械者可留其生路,但有反抗,格杀勿论!其余百姓、为乱军所胁迫者,逃者无算,尽数免罪!”
人山人海的乱军瞬间哗然,有人急向后退避,有人群后面没看见铁骑存在的却是急着向前涌,要在博王殿下面前立下一个赫赫战功。
至于勒马在最前的朱友文,此时早已被无数幕僚、群臣围住,七嘴八舌要让他下令攻城,只要拿下朱友贞,那贼子萧砚便再无名义,便是皇帝朱温的重要性现在也不及朱友贞!
而朱友文只是沉脸不提,前头的崔钰打马回转过来。
崔钰理也不理围在朱友文身边的众人,只是大声道:“殿下,不可在此浪战!贼子萧砚所依仗,虽不过这私藏的数百河北骑,然城中当下并无能敌者,既然想要控制皇城已无法一蹴而就,眼下殿下当立刻去将禁军握在手中!”
眼下四面都极为吵闹,朱友文同样只能大声回应道:“本王已遣东都留守司的人去调动禁军……”
“其他人都靠不住!”崔钰大声喊道。
其实不止崔钰有这样的感觉,朱友文同样有一种这般说不出来的错觉,今夜之事中,变数已然足够多了。
先是动乱甫一暴起,而后便是他们捏住了城中所谓勤王军去均王府擒朱友贞,却发现整座均王府早已一团糟,寻那些裹挟财物要逃离的太监奴婢一问,才知早有人先一步挟持走了朱友贞。
而后又是眼前,本该早就在城中没什么力量的萧砚更是成了今夜最大的变数,控制皇城、引导乱军、挟持朱温、朱友贞,哪一样都被萧砚抢先一步,别提矫诏一出,连朱友文这种早就预谋着兵变的人都被惊住,还有什么事不是萧砚干不出来的?
兵变算什么事?朱友文在萧砚面前,压根就不配当得上一声乱臣贼子!
朱友文念头纷杂,就要应声,但随即就发现左右所有人都是脸色巨变,抬头一看,他也同样是被骇住。
却见是龙津桥北的近千铁骑,在暴吼应喏之声后,瞬间就催动了胯下坐骑,在甫一袭过龙津桥,前队便转瞬从一排排纵列的横阵,变成了腋夹马槊、披甲执锐的锥形阵,晃眼过去,只觉无数马蹄起伏,重重敲击着这条汴京直贯南北的长街大道,不过七八百骑,却以马踏万军之势,对着成千上万的人潮毫不犹豫的倾轧而来。
河北具装铁骑,向来就是萧砚手下的一股大杀器,一年前在河北歼灭李存勖麾下的飞虎军后,缴获的良马、甲胄尽数拿来装备给了定霸都的重甲骑兵。
而后这些甲骑随着萧砚北逐草原,厮杀无数,早就是被调教成了天下首屈一指的钢铁洪流,当下陷阵厮杀之际,七八百骑早就是兴奋狂暴起来,坐下的一匹匹战马高声嘶鸣,沉重的马蹄在石板间踏出道道火星,马面甲下是不断喷吐而出的白气。
两军之间除却一个龙津桥,不过间隔百十步,定霸都甫一过桥,这个距离更是被无限缩短。
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整支甲骑就已有条不紊的完成了阵型变换,几十步的路程就已将马速狠狠的提了起来,无数兵刃在层层叠叠的森寒甲胄中伸出,最当先的几十杆马槊上还染着血,就这样由萧砚一声号令,便犹如一座杀戮机器,连整顿、预备都无,就杀气腾腾的冲撞入了乱军之中。
朱友文不过只是稍稍呆了一呆,便仿佛已能看见那最当先甲骑身上甲胄的累累刀痕,但同样马上被崔钰的暴喝声惊醒。
“殿下,速速退避!来人,保护殿下,但有擒杀一贼兵者,重赏千贯!”
人潮翻涌,朱友文马上被崔钰携着遁入乱军之后,而乱军这边则只是慌乱射出一泼箭雨,但让人恐惧的是,这不过短短二三十步的距离,那一道道箭矢竟然连白印都没在那些甲骑身上留下。
只这一眼,最前头的乱军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千贯重赏,便是万贯也有命拿才是,便径直弃了兵器转头就跑,跑不动的则是当即跪地乞降,再后面的人也同样如此,俱是慌不择路的朝后面人群中钻,稍稍还有一丝清醒意识的,则是手脚并用的便从两边散去,或爬墙、或抱头缩地,只求把道路让给这一尊尊杀神。
万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