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横遍野,百姓们眼里的麻木比雾妖的利爪更伤人。
血水顺着脸颊的伤口渗进去,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起那些没有皮肤的怪物——它们的身形明明和寻常百姓无异,有的甚至能看出曾经的职业痕迹:那个缺了手指的,像极了王木匠;那个腹部裂开的,轮廓很像李寡妇……
“清剿雾妖”……“清秽”……镇魔军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被剧痛钉在原地。视线扫过街角的铁匠铺,独眼铁匠正往炉里添炭,火光映出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黑色符文——和那些怪物身上的筋络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还有老吏算的账,上个月的军粮支出明明少了三成,库房却说是“被雾妖偷了”;巡逻的镇魔军腰间,总挂着百姓家才有的小物件,那个铁面具下的将领,玉佩上的缠枝莲纹,像极了张屠户家女儿的嫁妆……
“嗬……”沈清辞突然笑出声,牵动了胸口的伤,咳得撕心裂肺。
原来那些“怪物”不是妖,是人。是不愿当兵的男丁?是藏了粮食的百姓?还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的人?
柳林要的不是一座死城。一个能让百姓自愿捐粮送子的王爷,怎会容忍自己的地盘变成人间炼狱?
除非……这炼狱本就是假的。
他想起父亲塞给他的半朵龙涎兰,想起“棋局已启”的密信,想起皇帝冕旒后若有若无的金纹。那些怪物嘶吼时,镇魔军眼底的平静太刻意;百姓们麻木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不是怕怪物,是怕……戳破这场戏?
“雾……”沈清辞的目光投向朔方城边缘那片翻滚的白雾。传说雾里藏着妖魔,可柳林的镇魔军为何总往雾里钻?是清剿,还是……藏了什么?
他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打死的老妇,手里攥着的平安锁——锁上刻着个小小的“柳”字。还有那个穿红袄的小女孩,布偶里塞着的不是棉絮,是半张揉碎的纸条,上面隐约能看见“雾中……待令”的字样。
雪花越下越大,盖住了他的视线。沈清辞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流失,像沙漏里的沙。他最后望了眼那面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的黑旗,旗上的符文在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藏”字。
原来他看到的惨状,不过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那些怪物,那些哀嚎,那些麻木……都是演给洛阳城看的戏。
“好……好一出戏……”他笑出声,眼泪却汹涌而出,混着血和雪,在冻硬的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仿佛听见雾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是镇魔军的铁靴,是无数双布鞋踩在雪地上的轻响——像极了书里说的,百姓们追着队伍送热汤的声音。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怪物,是这盘棋里,连绝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