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k-a·n¢s`h¨u`l¢a!o\.*c¨o\m~
他发现自己蜷缩在粮铺的屋檐下,身下是半融化的雪水,混着发黑的血渍,浸透了他破烂的襕衫。脸颊上的伤口结了层硬痂,一动就扯得生疼,嘴角还沾着不知名的粘液,又腥又涩。怀里紧紧搂着的,不是什么墨玉佩,也不是破雾铜符,而是那个用红袄碎片缝的布偶,黑豆眼睛被血水泡得发胀,正诡异地盯着他。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趴在雪地上剧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昨夜疯癫的记忆碎片般涌来:打死人的拳头,咬怪物的牙齿,被踹飞的剧痛,还有那些混杂着哭喊与狂笑的嘶吼……他猛地抬手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黏腻的血,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街面上静得可怕,雾还没散,却听不到怪物的嘶吼,也看不到镇魔军的身影。只有几只乌鸦落在对面的房檐上,啄食着冻硬的残肢,发出“呱呱”的叫声,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沈清辞挣扎着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像面条,刚直起身子就重重摔倒在雪地里。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鞋不知丢在了哪里,光着的脚底板冻得青紫,布满了裂口,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想爬,手却抖得厉害,指尖插进雪地里,抓起来的只有一把冰冷的绝望。
“水……给我水……”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x,s,a+n?y*e?w?u`._c¢o\m*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嘴唇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珠,一舔满是腥甜。视线也变得模糊,远处的黑旗在雾里晃来晃去,像条巨大的毒蛇,随时会扑过来将他吞噬。
突然,他看见不远处的墙根下,有个破碗,里面还剩小半碗浑浊的雪水。沈清辞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顾不上脏,双手捧起破碗就往嘴里灌。雪水冰得他牙齿打颤,却浇不灭喉咙里的火。他喝得太急,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糊了满脸,和血渍混在一起,脏得像个泥猴。
“别过来……别过来……”
他看见雾里有黑影晃动,吓得猛地往后缩,脊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墙缝里的冰碴掉进衣领,冻得他一哆嗦,却连抬手拂掉的力气都没有。那些黑影越来越近,他才看清是几个缩着脖子的百姓,正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像看一个笑话,又像看一个将死的同类。
沈清辞突然崩溃了,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哀嚎。他想喊父亲,想喊妹妹,想喊洛阳城的牡丹,可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他把脸埋在冰冷的雪地里,希望这寒冷能冻住心里的恐惧,可那些怪物的嘶吼、百姓的惨叫、骨头碎裂的声响,却像钻进了他的骨头缝,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个镇魔军路过,看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一声,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还以为是个硬骨头,原来就是个窝囊废。比奇中蚊徃 追罪歆彰节”沈清辞躺在雪地里,看着那士兵的铁靴踩在自己手边,靴底的血渍蹭到他的手背上,他却连躲都懒得躲,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脸上、身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他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瘫在冰冷的街角,襕衫破烂,满脸血污,头发纠结成一团,沾满了雪和泥。曾经的洛阳公子,如今只剩下一副被恐惧啃噬得残缺不全的躯壳。
远处的黑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在宣告一场无声的胜利。沈清辞闭上眼睛,任由雪花覆盖自己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这样冻死吧,冻死了,就不用再怕了。
雪花落在眼皮上,冰凉的触感让沈清辞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他望着灰蒙蒙的天,嘴里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雪里,像极了那些被怪物吞噬的百姓——无声无息,连痕迹都留不下。
“柳林……”他喃喃着这个名字,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意识突然飘回洛阳城的书肆。那时他还穿着干净的襕衫,听茶客们说北疆的故事:“镇北王爱民如子,朔方城的百姓自愿捐粮,谁家有男丁,都以参军为荣。”有个跑商的老者说,去年过雁门关,看见百姓们提着热汤追着镇魔军的队伍跑,“那场面,比咱们洛阳城迎神还热闹。”
可眼前的朔方城……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