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你,比起以往倒是收敛了几分锐意,添了些处世的圆融。·2?芭^墈?书+蛧? \唔_错+内!容?”夏清河目光轻扫过我,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转而望向陈子言,“坐吧。”
待我们二人落座,夏清河的视线在我与陈子言之间缓缓流转,最终定格在后者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慨叹:“我从白钰那儿听闻,你年后打算离职,加入维棠?”
“夏部长,我……”陈子言刚要开口,却被夏清河抬手打断。
他垂眸凝视着杯中轻轻晃动的茶水,指节摩挲着杯沿,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我做了你们有些年头的领队,却当不了人生的舵手,”说罢,他轻笑着摇头,“你们一个转身去浇花种树,一个要闯入更深处的丛林,就连白钰...... 也开始想念黄浦江畔的晚风。”
“那您……”陈子言语气有些焦急,可话音未落便被喉间哽住的涩意绊住,说不出半句。
见此,我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口:“夏部长,以您在行业内的口碑和资源,去任何头部企业都该是座上宾,为何偏偏留在惊鸿这种上升期的公司?”
夏清河笑了笑:“我知道这话在现在听起来有点老套,但人呐,得记着来时的路,不管对方图什么,只要他拉过你一把,这份情就不能忘。.第*一,看.书\惘^ !蕪,错-内~容~”
“可是夏部长,维棠的体量可不是惊鸿能比的,人……”陈子言咬咬牙,狠下心将话说出口,“人……总得要往高处走……不是吗?”
“所以才有‘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句话啊。”夏清河忽然笑了,眼角挤出几道细纹。他望向窗外,玻璃上倒映着他略显疲惫却坚定的面容,“说实话,惊鸿虽然累了点,但我很喜欢部门内部的氛围,再加上现在内部出了不小的问题,所以我暂时……还不能,也没有理由离开。”
……
这顿饭我们吃了很久很久,桌上的餐盘撤了一轮又一轮,窗外的食客换了一茬又一茬。陈子言说到声音沙哑,夏清河却始终含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像尊雷打不动的石佛,铁了心要镇守在惊鸿这片风雨飘摇的码头。
直到我们来到江边围栏处,陈子言这才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月光在他脸上犁出银亮的沟壑——我几乎忘了上一次见他落泪是什么年月。这个在谈判桌上寸土必争的男人,此刻正用袖口胡乱抹着脸,像弄丢玩具的孩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让我去买酒。我本该拒绝的,可不知是夜风里漂浮的潮湿软化了我,还是他眼角未干的泪光,我最终妥协。¨c¨m/s^x′s′.¢n_e*t~
可向来千杯不醉的人,今夜竟被几罐啤酒放倒。他歪斜着倚在栏杆旁,仿佛一截被江水泡软,找不到着陆点的浮木。
随着电话那头墨染的询问声停止,我挂断电话。看了看脚边醉得不省人事的陈子言,又将视线转向面前的黑江水。此时的它正捡起散落般的月光,永不停歇地奔涌。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出神——这水里究竟溶着多少人的眼泪?或许有孩童走失时惊慌,有老人追忆往昔时浑浊的泪;或许掺杂着异乡人思乡的咸涩,也混合着本地人柴米油盐的苦辣;更说不定,此刻正有喜极而泣的泪珠坠入,与某个失意者的泪水在暗流中相遇。
半小时后,墨染踩着细碎的高跟鞋声匆匆赶来。她先是蹲下身仔细检查陈子言的状况,停留片刻,这才松了口气,将带来的风衣轻轻盖在他身上。
“洛辰,”她靠在我身边的栏杆上,江风撩起她鬓角的碎发,“那个夏部长...真有他说的那么好?”
“嗯,”我点点头,“就凭团建时偷偷给出差的同事发补贴,这一点能都打死一片人了。”
“能让你这视工作如地狱的人给出这么高评价还真是少见,”墨染将视线移到地上的陈子言,“难怪这家伙入职第一天回来,就跟中邪似的念叨到半夜,那天他连领带都没解,就手舞足蹈的在我耳边叽叽咋咋。”
“呵,”说话时她虽然嘴角带笑,可笑容里却带着不知名的酸涩,“不过自从他决定离开,我在他身上就找不到这种感觉了,现在的他更像是满腔热血燃尽的勇者,开始走向迟暮。”
“……”
后续又和墨染又聊了一会,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想要个宝宝,而陈子言总以现在给不了孩子最好的生活为由拒绝。
望着江对岸明明灭灭的灯火,我也理解他的顾虑——这世界连大人都活得这么辛苦,又何必多一个无辜的生命来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