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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在他一片赭黄汪洋中纵横披靡,带着麾下儿郎不但阻挡住黄天道兵汹涌冲势,并且完成一定程度反推的时候,那匹一直被他精心养护的良驹却是脚下一个踉跄。
不止是他,跟随着他一同冲杀的亲卫同样也是如此。
这一阵人仰马翻,尽管他们依仗着这身修为并未太过狼狈,可终究是乱了阵型。
弃了战马的军将环顾四周,瞬间意识到‘要糟!’
果然下一刻便听乱军之中,传来一声沉喝。
“先杀敌将!”
……
眼睁睁看着身边亲卫一个个陨落,自己也最终气竭的军将,手中挥出无力一刀,却卡在了身前那黄天道兵的肩头。
他想拔刀抽出,却被对方死死按住刀身。
抬眼间,两相对视。
一方愕然失神,一方瞠目怒视。
望着那饱含狰狞与决然的赤红双目,军将有些不解。
“何以至此?”
可回答他的却是一阵腰间刺痛。
低头望了一眼那柄刺入自己腰间的利刃,浑身气力飞速流逝的军将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笑骂一声。
“疯子——”
若非疯子,正常人哪有不怕死的?
随着一柄柄紧随而至的利刃不断贯穿身体,军将最终倒地。
只是就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那几个迷离,他依旧感觉不那么真实。
曾经高高在上的他,又何尝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会死在这些蝼蚁草芥的乱刀之下?
又何曾想过自己会被这些蝼蚁草芥所践踏?
“他……他妈的,别踩老子的脸啊——”
……
山谷之中,赭黄之潮汹涌灌入。
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存在都被其所淹没、践踏。
一如他们在八州之地做的一样。
可笑直到此刻之前,这些实际上是由涿、幽二州组成的联军还以为黄天道成势只不过是侥幸,甚至觉得济水一战是因为神都禁军太过废物,才最终导致了那场惨败。
而现在的现实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
他们错了!
蝼蚁又如何?
蝼蚁照样能够翻天、能够覆地、能将他们自恃出身、自恃地位、自恃修为的所有骄傲全都碾碎、践踏!
“刺……刺史……”
“要不……咱们掉头出谷吧?”
乱贼太多了,杀了一批,又是一批涌了上来。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稍稍一个懈怠、失误,前方那些部曲就被那片赭黄汪洋淹没吞噬。
不但没能成功冲出这片并不漫长的山谷,甚至反倒是眼看着越来越近了。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到了一个很是形象的词。
添油。
眼下这片山谷就是一盏灯,双方不断填进去的人命就是灯油。
只是相较于黄天乱贼的庞大数量,他们又怎么耗得过?
更关键的是谷中狭隘,他们的优势根本施展不开。
只要出得谷中,于谷外开阔地带摆开阵型,再由骑军纵横穿插,必然能够大破敌阵!
不得不说,身边人的提议不无道理。 只是作为涿州刺史的魏巍面上却是一片阴郁。
掉头出谷?
说得倒是轻松!
这些乱贼既然在这谷中挖好了坑,又岂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跳出去?
前方人海如潮,难道后面就没有?
更关键的是就算他们拼得断手断脚,成功跳出这山谷巨坑,结果会如何?
届时,这些贼军只需留下少量精锐扼守此山谷要道,便能轻松堵死他们的去路。而大部人马接下来则会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幽州!
‘到时候本刺史又该如何跟明公交代?’
魏巍心中叹息。
此刻的他已然明白,摆在他面前的这一局,不只是单纯的阴谋那么简单。
在阴谋的表相之下,其实是赤果果的阳谋!
所以哪怕明知道是坑,他魏巍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
“都闭嘴!”
“自此刻起,再有妄言退兵,扰乱军心者,皆斩!”
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求大胜。
只要能将这股黄天贼军的大半力量耗光,让他们无力再侵入幽州,对于魏巍而言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