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着他。
酉时已过三刻,今夜的风似乎比往常都要大,呼啸徘徊在墓地的上空,一阵又一阵,似是猛兽的呜咽声。
眼见月影黯淡,阿松不敢多停留,他马不停蹄地从北边巡视完,准备掉头回去。
然而就在回身的那个间隙,他眼风不经意扫过那片被吹倒的花朵,像是看到了什么,他又调转身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随着视线的清晰,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心里轰然作响,几乎是要站不住——
有座坟,竟然不知何时被刨开了!
坟包上的黄土翻开,部分泥土塌陷进去,半盖住了那个破洞,让人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阿松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才发现周围没有任何挖刨的痕迹,然而奇怪的是,坟包周围的彼岸花上像是有人踩踏过,参差不齐地朝一边歪去,连根茎都断了,陷在泥泞里。
可他这几日来回巡视,从来没有发觉过问题。
难道有人趁着他在竹舍休息的时辰,来偷尸了?阿松心里一阵寒意,要真是如此,明日宗玄剑派的弟子下山询问,他根本无法交代。
这些尸体因为死因不明,怨气深重,被放出去,先不说会不会危害到城内百姓的安危,一旦被发现,怪罪下来,首先保不齐的是自己脑袋。
在意识到后果极其严重之后,阿松赶紧拨亮了风灯,朝那个坑里照去,试图分辨出是偷尸还是尸变,又或者别的什么……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吓得魂差点离体——
只见那个半掩的坑中,赫然置放着一具被掀开的棺木,部分碎土震落在里面,乍看过去,黑漆漆的,像是个张开的深渊巨口。
因为义庄的尸体通常是生前清贫的百姓,所以都是用草席卷着粗粗下葬的,阿松自忖看了几十年的墓地,还从没在这里见过用棺木下葬的尸体。
更离谱的是,这他娘还是一副麒麟木打造的棺椁!千年才得以舒展一支的麒麟树,修士们求之不得的至宝,视同拱璧,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义庄这种安葬穷人的地方?
难道有身份显赫的人被安葬在这义庄里?这也完全不可能啊。他在这地方活了几十年,每回尸体下葬,都是亲自监督,以防止葬错,不会有人葬在这里他还不知道的,你说萧衍复活了都比这来得可能性大点。
阿松心提到了嗓子眼,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裳。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拍了拍脸,却看见那具棺木更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了。
阿松彻底信服了。
眼下,这个简陋的都不知道死者是谁的黄土坟包里,就这么赫然安放着一具被打开的厚重棺木,火光明明灭灭,照到了棺木的侧壁,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阿松虽然看守义庄多年,有点修炼常识,但也只仅限于常识了,他盯着那些字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棺木里面空空如也,既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陪葬品。
事情变得越发诡异,阿松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风灯的火光也跟着跳跃黯淡。
糟糕,可别是邪灵又逃逸了!他吓得连退几步,忽然觉得这寒意似乎是从脚底升上来的,冷到人遍体生寒,登时连剩下的墓地也不敢再巡视了,忙不迭给山上弟子传信号。
然而符纸还没拿稳,他突然觉得脖颈后有什么东西攀了上来,紧接着,他感觉到一阵刺痛,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阿松再也不敢逗留,慌慌张张地朝竹舍跑去。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地上,手中的风灯几欲熄灭,他吓得大气不敢喘,待看见竹舍里亮着的灯时,才勉强缓了几口气。
惊魂未定之余,他走上石阶,正待开门,忽然听见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乍一听不明显,容易被风声掩盖,只有细细分辨时,才能听出来,是壁橱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又传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像杯盏碗筷的碰撞声。
阿松悚然一惊,风灯摔落在地,惊动了对方,竹舍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下一刻,门在吱呀声中敞开,七月的热浪卷入屋内,吹得烛光摇曳。
阿松吓得摔倒在地,在相对的视线中,他只能看见油灯的光照到壁上,和月色交织出一条线,落在那人的脚下。
潮湿的夜风把男人的袍子下摆卷起,露出脏兮兮的短靴,侧边还沾满了泥土,以及殷红的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