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见到柏生时,他正跪坐在廊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几案上的一支卷轴出神,待二人走近,他才有所察觉。
“国君可否有来找过你?”百里垣壹问到柏生。
柏生点了点头,道:“国君与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将这支卷轴交予我,令我今日便出城往圣安去,亲自将卷轴送到仲优手上。”
“你可有打开看其中内容?”百里垣壹道。
柏生摇了摇头“国君信任我,我怎能负她?”
百里垣壹如释负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与夜玘桃道:“你即刻便启程,前追宋国公,将图江城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与她说明。”
“柏生城令,劳烦你带着卷轴,亲自走一趟圣安,我会派百里玄一同与你北上,护你周全,如今国君做出了选择,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等人臣,竭尽全力助她一臂之力。”百里垣壹道。
“将军如何竭尽全力助她一臂之力,帮她刺杀晋国公吗?”夜玘桃神色焦急地扯住将去的百里垣壹。
百里垣壹回首,见她眸子清亮,即便在严肃的质问,却在无意中四散着少女的俏皮。
她很聪明,甚至比自己还要聪明。想必,在她发现妫翼不见的时候,便已经猜到妫翼去了哪里。
“你这般了解她,怎会不知,有我无我,都不会改变她所执着的事物,她若是决意要为死去的女眷们报仇,别说你与我,便是宋国公都拦不住。”百里垣壹的一席话,令夜玘桃松缓不少。
至少她可以认定,百里垣壹是了解妫翼脾性的人,且不会因她脾性再度做出妨碍她,甚至伤害她的事情来。
她思前顾后,终是松开了百里垣壹的手臂。
“师父应是骑着初一离开的,那是她的爱马,但凡她心中再有怨气,也不会使初一过于劳累,将军日夜兼程,定然能追上她。”夜玘桃道。
“只是,若师父无视将军劝阻,恳请将军莫要忘记方才发的誓,要竭尽全力,助她一臂之力。”
百里垣壹淡然颔首,以表应许,可瞧这丫头,并不是不知道她最开始所说话中的意思。
她无非就是要她承认这句许诺,护佑她师父周全。
“无论事成与否,待将军携国君从晋国出逃,可经由息郡前往蔡郡,雅安关为重镇,难避人耳目,将军可过景通城,横渡息水至蔡郡上虞城,我会恳求宋国公安排一支暗卫前去蔡郡上虞城接应,也请将军务必护佑国君完好无损。”
这丫头滴水不漏,如她那师父一般城府颇深,百里垣壹眯着双眼细细地看着她,忽而觉着在妫翼失踪后,她首先来寻自己,便已然预判到后面的所有事。
亏百里垣壹见到夜玘桃六神无主时,还曾出言安慰。原是她用这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将栢生和自己都攥在她手里了。
“路途不定,不如派三两亲兵护你同去寻宋国公吧。”百里垣壹道。
“不必,师父踪迹未定,这是上下需坚守的秘闻,栢生城令北上与将军离去,便已然使举国起疑,若此时再叫人看到将军的亲兵追着宋国公不放,又怎叫旁人不心生猜忌?”夜玘桃义正言词道。
“将军不必担忧我,我自小颠沛流离,艰难险境早有历经过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此时的夜玘桃露出与她这个年纪极不相称的少年老成。
百里垣壹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远去。
可瞧妫翼身边的人,皆是隐藏极深的能者,如她这般心绪难掩,直来直往,便是设个局,都能被妫翼轻易猜出的无能之人,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这是百里垣壹第一次,萌生了隐退的想法。
只不过,她这念头才刚刚萌芽,便被后来,与她在晋国并肩战斗的妫翼,一手掐去了。
当真如夜玘桃所说的那般,妫翼所骑的老马初一,并未行的太快,她路上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刺杀晋国公,一边寻找着可以混入晋国的办法。
留宿渝州城这一夜,妫翼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了斗篷,沿着山道走了出去。
云上半山的人间烟火,将她的思绪带回第一次来渝州城时。
她无意识地向上走,停在一处悬台时,才回神。
那座老屋黑着灯,门前挂着木刻的风铃,随风摇荡。
她轻推屋门,走进去,指尖擦过桌案,见所积灰尘颇多,已是有时日不来人居住。她褪下连帽,坐在黑暗中,一直到房顶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随即起身,再度走出房门。
悬台风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