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金陵，寒意未褪。¨我¨的/书`城` !免!废￠越~毒+

紫宸殿暖阁内却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窗棂缝隙渗入的料峭春寒。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龙涎香气，混合着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那是来自屏风后，由乳母抱着、刚刚吃饱睡着的皇次子李承平的气息。

李默然一身常服，斜倚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份奏报，眉头却紧锁着，不见半分暖阁的惬意。他面前站着户部尚书胡惟庸和工部尚书宋应星，两人神色迥异。

胡惟庸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红光，如同发现了金山；宋应星则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陛下！天佑大华！天佑大华啊！”胡惟庸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指着李默然手中的奏报，“吕宋！吕宋岛腹地！我们派出的探矿队，在土著向导带领下，于一处名为‘碧瑶’（借用后世地名）的山谷，发现了前所未见的巨大露天银矿脉！矿苗露头处，银光闪闪，随手敲下的矿石，含银量之高，闻所未闻！据随队工匠初步估算，此矿储量…恐不下千万两之巨！足以抵我大华数年岁入！此乃上天赐予陛下的祥瑞！取之不尽的财富之源啊！”他激动地搓着手，仿佛己经看到无数白银流入国库，充盈得快要溢出来。

屏风后传来一声婴儿满足的咂嘴声，苏坦妹轻柔的拍哄声随之响起。李默然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屏风方向，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凝聚在奏报上那“千万两之巨”几个字上。

白银！在这个时代，是比黄金更硬的通货！是支撑帝国财政、推动商贸、铸造货币的命脉！琉球的蔗糖、马六甲的香料带来的是贸易利润，而吕宋的银矿，则是实打实的、能撬动国本的硬实力！

然而，宋应星的声音却如同冷水浇下：“陛下！胡尚书只言其利，未虑其害！此矿发现，恐是祸非福啊！”他神情凝重，指着奏报后面几行不太起眼的描述，“探矿队回报，在发现矿脉后不久，便遭遇当地土著的莫名敌意！向导部落首领态度突然冷淡，甚至暗示他们尽快离开那片‘受诅咒’的山谷！更可疑的是，探矿队曾远远瞥见几个穿着怪异黑袍、皮肤异常白皙的人影，在土著部落中活动！臣怀疑…此乃泰西佛郎机人（此时对西班牙/葡萄牙人的统称）的传教士！”

“传教士？”李默然眼神陡然锐利如刀，“吕宋岛孤悬海外，土著蒙昧，何来泰西传教士？他们想干什么？”

“陛下！”胡惟庸不以为然地反驳，“几个装神弄鬼的番僧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吕宋岛乃无主之地，土著愚昧，不服王化！既有银矿，便是我大华之物！当速派精兵强将，前往接收！开采！筑城！移民！将此宝地，永固我大华版图！岂能因几个番僧的鬼祟行迹，便裹足不前，坐视宝山空置？”

“胡尚书此言差矣！”宋应星急声道，“泰西佛郎机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昔年元朝时，其商人便曾试图染指我东南沿海！其传教士名为传教，实为刺探情报、蛊惑人心、为其武装殖民开路之先锋！此等人物出现在吕宋土著部落，且恰在探矿队发现银矿之后，其用心叵测，显而易见！必是觊觎我矿藏，欲借土著之手，阻我开采！此时若贸然派兵前往，正中其下怀！必激起土著强烈反抗！吕宋岛山高林密，瘴疠横行，土著熟悉地形，若被煽动群起攻之，我大军陷入泥沼，耗费钱粮无数不说，更可能…重蹈安南覆辙啊陛下！”安南之战的惨烈和耗费，显然让这位务实的老臣心有余悸。

胡惟庸嗤笑一声：“宋尚书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些许土著，茹毛饮血，有何惧哉？我大华天兵一到，自当望风披靡！至于佛郎机人？哼，其国远在万里之外，能有几条破船？几只火铳？岂能与我靖海卫巨舰利炮相抗？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此矿若落入番邦之手，后患无穷！”

两人各执一词，针锋相对。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屏风后，苏坦妹拍哄孩子的手也微微一顿，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

她虽在休养，但朝堂大事，尤其是涉及海外开拓和潜在威胁的，李默然从不瞒她。

李默然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榻上的紫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巨大的银矿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撩拨着他心中那根名为“帝国伟业”的弦。

琉球、马六甲的成功，让他对海洋和远方充满了渴望。这唾手可得的巨额白银，足以支撑他更宏大的蓝图！

但宋应星的担忧，如同冰冷的警钟。安南的泥沼，台州的血火，让他深知海外开拓的残酷。

佛郎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