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二年的初秋，濠州城外的义军营寨还浸在黎明的薄雾里。,k-a′k.a-x`s.w^.!c+o.m,李默然裹紧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粗麻短褐，踩着露水打湿的黄土路往演武场走，草叶上的水珠顺着裤脚往下淌，在脚踝处积成小小的湿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火气，混着远处传来的马粪味和近处伙房飘来的野菜粥香，在微凉的晨风中发酵出一种奇异的、属于乱世的味道。

演武场是用夯实的黄土地铺成的，边缘长着半人高的狗尾草，被昨夜的雨水压得伏在地上，像一条条枯黄的鞭子。十几个士兵正围着场边的木桩练劈砍，木杆撞击木桩的“砰砰”声此起彼伏，震得露水从草叶上簌簌滚落。他们大多穿着单衣，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腿，上面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疤痕，有些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李兄弟来得早啊！”

一个粗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李默然回头，看见常遇春扛着柄比他人还高的长柄大刀走过来，铁链在他粗壮的手腕上缠了三圈——那是郭子兴怕他闹事，特意加的“约束”。汉子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油光，胸前的刀疤像条扭曲的蜈蚣，那是去年跟元军肉搏时留下的，据说当时他肠子都露出来了，愣是咬着牙把刀疤缝上了。

“常大哥也早。”李默然笑了笑，目光落在他手腕的铁链上，锁扣处己经磨得发亮，“郭帅还没松口？”

常遇春啐了口唾沫，浓痰在黄土地上砸出个小坑：“那老东西就是信不过俺！不就是上次把他侄子郭天叙打了顿吗？谁让那小子克扣弟兄们的口粮！”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李默然，嘴里的蒜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听说你要改练兵法子？俺跟你说，练兵就得真刀真枪地干，花里胡哨的没用！”

李默然望着他凸起的青筋和眼里的戾气，忽然想起刚穿越过来那天，在濠州城外看到的景象：元军把反抗者的头颅挂在城门上，乌鸦啄食着腐烂的尸身，而这些被逼上梁山的农民，眼里只有麻木和仇恨。他从怀里摸出张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些奇怪的图形，是他昨晚借着油灯的光画的。

“常大哥看这个。”

纸上画着三列整齐的小人，每列五个，间距相等，手里都拿着长枪，枪口朝前。这是他根据现代队列训练画的草图，虽然简陋，却能看出个大概轮廓。常遇春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嗤笑一声：“这是啥？耍猴呢？打仗哪有这么站的？不早就被人一箭射成筛子了？”

“这叫队列。”李默然指着图纸，指尖在粗糙的纸上划出浅浅的印痕，“你看，这样排列，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挥枪，又能互相掩护。元军的骑兵冲过来时，咱们结成方阵，枪尖朝外，就像一堵铁墙，任他马再快，也冲不垮。”

常遇春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手指在图纸上戳了戳：“就这？俺带的弟兄，哪个不是以一当十？排成这样，倒像是绑住了手脚！”他猛地抡起大刀，刀风扫得旁边的狗尾草纷纷倒伏，“你看！这样劈砍才痛快！”

李默然没接话，只是从地上捡起根树枝，在黄土地上画了个简单的方阵：“常大哥你看，假设这是五十个弟兄，排成五乘十的方阵。·顽? ? .鰰.栈/ .埂-欣-嶵′快~前排半蹲，枪尖斜指前方；后排站立，枪尖平举。元军的骑兵冲过来，首先要面对前排的枪阵，就算冲过去了，后排的枪又能捅穿马腹。这样既能发挥集体的力量，又能减少伤亡。”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演武场镀上了一层金辉。常遇春盯着地上的方阵，忽然不说话了，粗重的呼吸吹得尘土微微扬起。他想起上个月跟元军的遭遇战，弟兄们像疯了似的往前冲，结果被对方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要是当时能有这样的阵法......

“这法子......能成？”他的声音里带着迟疑，像个第一次学走路的孩子。

“得试过才知道。”李默然拍了拍他的胳膊，触感坚硬得像块石头，“今天我就带弟兄们试试，常大哥要是有空，不妨留下来看看。”

常遇春哼了一声，把大刀往地上一插，刀柄在黄土地上颤了颤：“看就看！要是没用，俺可不会给你留面子！”

太阳升到头顶时，演武场上己经聚了两百多个士兵。他们大多是郭子兴从濠州周边招募的农民，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生锈的长矛，有豁口的砍刀，还有人拿着根削尖的木棍，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像群没头的苍蝇。

李默然站在土台上，望着台下稀稀拉拉的人群，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个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