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瘦弱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他抬起袖子,似乎想擦拭什么,却只是徒劳。
晶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顺着他清秀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最后,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开口了,那声音,充满了压抑了十年的委屈与痛苦:
“孙儿……孙儿想到了自己……”
“奶奶走了,母亲也走了,现在……现在连父亲,也要走了……”
“这么多年,他们长眠地下,孙儿却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流落在外,不能在他们坟前敬一杯酒,烧一炷香……是为不孝。”
“如今,父亲大葬在即,孙儿明明就在京城,明明离得那么近,却也只能躲在这里,像个见不得光的囚徒,不能为他披麻戴孝,不能送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悲伤和自责,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孙儿……真是不孝啊!!”
看着孙子哭得像个泪人,听着他那一句句发自肺腑的、充满了自责与孺慕之情的话语,朱元璋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他自己丧子的痛,和孙子这十年来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的痛,在这一刻,完全重叠、共鸣在了一起!
他笨拙地走上前,将这个哭得浑身颤抖的孙儿,一把揽入了自己那宽阔而温暖的怀中,一下一下,默默地、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就像安抚一只在风雨中,失去了所有庇护的、受伤的幼兽。
在朱元璋的怀中,朱雄英的哭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他只是将脸,深深地埋在皇爷爷那带着龙涎香气息的怀里,像个贪婪的孩子,汲取着这迟来了十年的、属于亲情的温暖。
许久之后,他才从朱元璋的怀里,轻轻地挣脱出来。
然后,他后退了两步,当着朱元璋的面,做出了一个让他无比意外的举动——
他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自己那身因为刚才的情绪激动而略显褶皱的衣冠,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撩起衣摆,对着朱元璋,行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沉重的跪拜大礼!
额头触地,沉稳而坚定。
朱元璋正要上前扶他,却见朱雄英缓缓抬起头,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属于血脉子孙的坚定:
“皇爷爷!”
“孙儿不求王爵,不求富贵,更不求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孙儿今日,只求一事!只求您能看在孙儿一片孝心的份上,答应孙儿!”
“孙儿恳请您,恩准孙儿……在父亲出殡那天,去送他最后一程!”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掷地有声,字字泣血!
“也让孙儿……能去奶奶和母亲的陵前,堂堂正正地磕一个头,亲口告诉她们,她们的不孝孙,朱雄英……”
“回来了!!”
这个请求,不再是出于任何政治考量,不再是出于任何战略需求。
这是源于一个孩子,最朴素、最真挚、也最无可辩驳的——孝心!
在这一刻,在孙儿这惊天一跪和泣血陈词面前。
朱元璋心中所有关于时机、大局的政治顾虑,所有关于安全、风险的担忧,都被这股最纯粹、也最强大的情感,彻底击得粉碎!
是啊!
咱的孙子回来了,为何要藏着掖着?
咱的嫡长孙,连为自己父亲披麻戴戴孝、尽为人子最后一份孝道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想到,如今老二、老三、蓝玉等所有潜在的、敢于挑战皇权的威胁,都己经被自己用雷霆手段,亲手清除。整个朝堂,再无人敢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时机,己然成熟了!
他不仅要让雄英去送葬,他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亲眼看着!
他要让那些曾经各怀鬼胎的儿子们、大臣们,都亲眼看看,谁,才是他朱元璋心中,唯一属意的,大明的继承人!
想到此处,朱元璋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升腾,所有的悲伤和顾虑,都一扫而空。
他亲自上前,用那双曾托起整个江山的手,稳稳地将朱雄英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为孙儿擦去脸上的泪痕,用一种无比庄严、无比郑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咱准了!”
他顿了顿,看着孙儿那双重新燃起光芒的眼睛,声音变得愈发洪亮。
“后天,你穿好孝服,就在这别院等着。”
“到时候,跟着皇爷爷的銮驾,我们爷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