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摘下他那巨大的声呐耳机,第一次认真地试图抚平耳朵上被压出的深痕。鲍尔沉稳地指挥着几个鱼雷兵清理前舱甲板,他自己则仔细地、用冻得不太灵活的手指,将左臂上那个微缩的黑龙刺绣徽章摆正。
连劳斯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紧绷,他反复检查着自己礼服上每一颗铜扣是否锃亮。
我整理好艇长军服,靠在舰桥入口,摸索着那个铁十字勋章,冰冷的海风吹拂着脸颊,看着下方这混乱而充满生气的景象。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指挥塔围壳内侧那条狰狞黑龙的浮雕,油墨早己干透,触感只剩下钢铁的冰凉和浮雕线条的粗粛起伏。
斯卡帕湾毁灭的火焰似乎还在指尖残留着一丝幻觉般的灼热。
当U-42庞大的钢铁身躯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靠上威廉港那熟悉的、挤满了人群和旗帜的码头时,声浪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军乐队高亢的进行曲、人群狂热的欢呼、汽笛的长鸣…..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物理冲击波,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威廉港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逐渐清晰。港口入口处,U-47那熟悉的、更小巧精悍的轮廓己率先出现,如同归巢的头狼。
而在所有目光的焦点,在码头最前端那小小的高台上,站着一个人。
卡尔·邓尼茨(Karl D?nitz)。潜艇部队司令(Befehlshaber der Unterseeboote)。他没有穿华丽的元帅服,只是一身笔挺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深蓝色海军将官常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同北海的礁石。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和海风,如同精准的潜望镜,瞬间锁定了U-42指挥塔上的我,以及旁边甲板上那些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艇员们。
当u42和U47两艘潜艇靠泊在属于自己的位置,随后两艘潜艇 艇员整齐走出艇仓 列阵在甲板上,
“立——正!!!”
我嘶哑的吼声在艇内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敬礼!!(Salutieren!!)”
甲板上,所有艇员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线扯首!胸膛挺起,下巴收紧,目光死死投向那个高台上的身影。
汉斯和韦伯的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脸色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涨红。施耐德努力想藏起他油污的指甲。穆勒的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鲍尔和劳斯站得如同一杆标枪。
唰——!
几十条手臂整齐划一地抬起,行标准的海军军礼。动作带起的风声清晰可闻。
舰桥上,那条狰狞的黑龙在阴郁的天色下,如同活了过来,无声地咆哮。
邓尼茨,这位被所有潜艇兵敬畏地称为“狮子”(Der L?we)的男人,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动作简洁,有力,带着千钧的分量。
没有笑容,但那锐利的目光扫过U-42布满征尘的艇身,扫过指挥塔上那条黑龙,扫过甲板上每一张年轻而紧张的脸庞时,里面蕴含的赞许和认可,比任何勋章都更沉重。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从码头上的人群中爆发出来!军乐队的鼓点猛然敲响,雄壮的进行曲(Pr?sentiermarsch)瞬间压过了风声和海浪!无数帽子被抛向空中!记者们(Reporter)举着笨重的相机(Kameras),镁光灯(Blitzlicht)疯狂闪烁,刺眼的白光连成一片!
“U-42!深渊之影!”
“屠狼者!”
“斯卡帕湾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