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布暴喝一声。
“我伯父让我来告诉你们,撤军坚守,不然全军覆没,连——”青年憨声嗡言。
他说到一半就被一干暴怒的军官打断。
这些人都已经打出了真火,逢到一个来了就哭丧的人,无不拔剑怒视,欲杀之而后快。
栾起摆了摆手,克制地说:“我不需要你说这个!要是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听到这样的给机会饶命的话,青年焕发出希冀的眼睛渐渐失望,点了点头。
“夏侯武律是否在对面军中?!”
栾起问。
青年摇摇头,低声说:“我不认识。二捌墈书网 勉沸岳独
”
“那你认识谁?”
栾起一下支起身子,显然对这个俘虏已经失去耐心,不觉得他会知道什么重要情报。
“我?!”
青年傻愣愣地跪在那,眼神已经转为绝望。
他黯淡地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久他带着慌乱和麻木说,“我认识龙青云大公”他吐了一大串显赫人名,但其中就是没有夏侯武律。
接着,他惟恐对方不是要这样的答案,又说:“听我族伯说,此次是狄南齐大人领兵。
”
众人看来看去,相互询问,都没有人听说这个人。
里面有几个跟随秦纲去放地的军官,他们也没有听说过,便胡乱地笑笑,纷纷当他是个混蛋牧人,听说谁厉害就说谁,连人名都说错了,都大笑着问:“是狄南堂将军吧!?”
周围很不严肃。
栾起见那慌里慌张的青年又点头又摇头,还提到一个让自己很没面子的人,顿觉得没有往下问的必要,便挥了挥手,让人拖他出去。
青年反抗。
他的力气非常地大,在甩倒一个兵士,躁动地大喊:“你非全军覆没不可!不听我讲完,你非全军覆没不可!”
但他只挣扎到一半,被旁边的士兵拔剑斫伤了腿,闷哼一声堆在地上。
很快,又来两个士兵,一人拉了他一条腿,拖了就往外走。
那青年不再挣扎,也不再大喊,任人拉着他的脚出去,只是用被泪水润亮的眼睛盯住地面上擦过的血迹。
他寂寞地趴着,鼻子和嘴都擦着地,摩擦得发麻。
噪叫的神识,动来动去的人影,动来动去,让他只知道自己在往外滑,一点一点地滑向死亡的深渊。
求生的本能让后悔在他的脑海闪过,但旋即有被掐灭,他从麻木中猛醒,想起伯父时常讲得忠义豪杰,便用单手猛一撑,抬出头和嘴巴,猛地冲人喊:“我叫田石!记住!石头的石!”
这是一个疯子,临死竟然告诉别人他叫石,石头的石。
无人不觉得荒唐,几乎想哈哈大笑一阵。
但在一声惨叫响起后,他们就接到了范阳失手的消息,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范阳是备州重镇,一旦被攻占,不但把东线分割出去,也开启了通往州府的最后门户,是咽喉的咽喉,没了它,中路补给线断了,而备州北部也被彻底碾压。
大帐里静静的,就像是在默哀一般。
两个士兵浑身飙满了血,走到大帐门口说话的声音特别清晰。
一个笑着学田石的话:“我叫田石,记住,石头的石!”
而另一个总结道:“一个土里吧唧的人,临死竟非要装成文绉绉的模样,说什么‘天下事急,匹夫亦不惜头颅。
’什么意思嘛?!你说他识字吗?!”
栾起的脸色难看,他猛地站起来,接着又缓缓地坐下,从白须下吐出一个字,“撤!”
康军撤退的时机还不太晚,毕竟余山汉还没掐住侧后的死穴,但在追击之下还是吃了大亏,人马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对联盟军的后方进行威胁。
正是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栾起怕担当不起备州北部的半壁国土而拼了老命在一城一地坚守时,狄南齐突然下令撤军。
敌人突然撤退,栾起一时间竟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