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无礼动手,看到党那夹着尾巴散干净,虽然并不声张,仍然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觉得这天傍晚的夕阳格外地好,尽皆在焕发出一道亮线的河滩上放马。
风从西北吹过来,河滩上雪气奔腾,不远处的山峦在藏在古斯洛大山的后面盘旋,像条山上绽开黑花袋的白蛇,爬进高耸的神山胳膊下。
从营地到那片荒野山林的河滩上走满休闲的无鞍骏马和他们的主人,不时有“唏嘘——唏——唏——嘘”的口哨声代替僵滞的流水,欢快盘旋。
飞鸟和龙沙獾各挽骏马,踩着冰冻的碎石,并排走向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松林。
而狄阿孝却跑在河滩内侧,不停在雪地上刨雪粉冲他们撒,试图激怒王小胖和自己的表哥,飞鸟撇眼过去,冲飞孝伸出手掌大喊:“小心雪窝子!”
他喊完回头,细细瞄瞄龙沙獾的鹰鼻子和高高的颧骨,知道找到那双锐利的眼睛,方说:“阿哥。
党那人不要龙岭的东西,会不会领兵南下,真要到大朝索取?”
龙沙獾不比飞鸟高多少,浑身也略显消瘦,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尽管很少和人打架,却有两只长满肌肉的胳膊和一双硬实的铁腿,能轻而易举地扼住一百多斤的少年人脖子,把他举到脚不离地的地方。
他抬起头,用皱了皱紧绷的面庞,轻蔑地说:“谁告诉你党那人不想要?!他们做梦都想要。
可龙岭能白给他们?一开口,底下的阿叔们个个都红了眼,按着刀柄问谁要上来拿,党那人心里一虚,这才出于‘客气’。
过后,龙岭折合一些牛羊,免得他们空手而归!至于他们肯不肯南下自取,那再也不干我们的事!”
飞鸟隐约觉得他们各有目的,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准,犹豫片刻,说:“可是”龙沙獾轻轻地打断说:“阿鸟,你难道不明白吗?武力有时更能让人感到畏惧一个人一生中除了在战场上,还应该在自己人面前展示几回,不为恃强凌弱,而是在保护自己。
我很快就要走了,我走以后,肯定要有人欺负你。
你应该和他们硬碰硬地干几回。
不再让别人都觉得你胆小怕事。
是的,他们觉得你胆小怕事,可我知道,你不比任何一个人胆小,只是还弄不明白在不面对敌人的时候该不该使用!”
飞鸟觉得自己和叶赫完虎臣他们之间不是谁欺负谁,变成一种说不清倒不明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甚至不是取悦于龙琉姝那么简单,隐隐指向将来,因而停到龙沙獾的身后,申辩说:“阿爸不许我打架,他说我们打架,输和赢不由自己决定,都关系到他们背后的阿爸,轻则给阿爸带来难堪,重则会给家族带来不幸。
你信吗?”
龙沙獾回过头,面带讥讽地问:“你真那么听你阿爸的话?”
飞鸟以你有所不知的样子上前,勾了他的脖子说:“那要分什么话嘛!”
他目视玩闹的伙伴们,兴致勃勃地说:“你去黑水打仗,我到璜水放牧。
我们将奉养阿爸、阿妈,建立功业,你将来成为英勇善战的将军,我将来成为牛羊遍地的富人,怎么样?”
龙沙獾都被他横飞的吐沫喷中,却顾不得揩一揩,不敢相信地说:“阿姑说你是做不上瓦里格,跟我们所有的人赌气。
”
飞鸟大拍胸脯,说:“阿妈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龙沙獾只好威胁说:“我要把你的话告诉她”飞鸟心虚万般,掐着他的脖子大晃大叫:“我看你敢。
”
他陡然露出自己志向,迫不及待地问:“阿哥。
仗没有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是时候向阿舅告辞了吧?!”
龙沙獾被他晃得头晕,勉强说:“就是你拿定主意,你阿爸愿意,也不能急于一时吧?!”
飞鸟往前加快脚步,一边试图逃脱他的报复,一边想: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再不走,就快过年了,过了年万物复苏,就到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