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前,人群肃立。
清一色的军绿正装、黑色大衣,如同沉默的礁石,在萧瑟的秋色里围出一片庄重的海。
陆辞生前的领导来了几位,肩章上的将星在阴沉的天空下收敛了光芒,
他们站得笔首,下颌却绷得死紧,眼神里是沉重的痛惜与无声的敬礼。
几位与他并肩作战、曾把后背交付彼此的战友,此刻眼圈通红,紧抿着唇,
喉结无声地滚动,强忍着不让情绪决堤。好友杨微靠在一棵松树上,
低着头,手指神经质地抠着粗糙的树皮,往日里飞扬跳脱的神采消失殆尽,
只剩下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悲伤。陆家的亲属们相互搀扶着,
低声的啜泣被压抑在喉咙深处,汇成一片悲恸的暗流。
肃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在这片凝重的黑色海洋边缘,两个小小的、穿着厚实棉袄的襁褓格外醒目。
三个月大的龙凤胎陆衡和陆姝,分别被奶奶和外婆紧紧抱在怀里。
小家伙们似乎被这过于安静又过于悲伤的气氛弄得有些不安,
在老人怀里轻微地扭动着小身子,发出咿咿呀呀的细小声音。
他们睁着乌溜溜、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沉默的大人们,
小小的眉头困惑地蹙起,仿佛在无声地询问: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这样难过?
墓碑是崭新的黑色花岗岩,冰冷而坚硬。上面清晰地镌刻着:
陆辞
生于 1989年 12月 7日
卒于 2025年 7月 5日
爱妻 姜书雅 立
名字下方,端正地摆放着他身着军装的遗照。照片上的陆辞,
年轻、挺拔,眼神带着军人特有的坚定和一丝熟悉的、仿佛能驱散阴霾的明亮笑意。
正是姜书雅记忆深处,那个让她第一眼就感到无比心安的模样。
只是如今,这笑容凝固在冰冷的石头上,成了永远无法触及的昨日。
照片周围,簇拥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菊花。
花瓣素洁,在深秋的寒风中微微颤抖,散发着清冷而苦涩的香气。
姜书雅站在墓碑前,几乎与那冰冷的石头融为一体。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羊绒大衣,身形依旧带着产后未完全恢复的单薄,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一件失去了所有色彩的瓷器。她没有哭,
只是长久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
轻轻拂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线。每一个轮廓都曾是她心安的港湾,
如今却成了心底最深、最疼的沟壑。遗憾,早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长成了参天大树,枝叶间挂满了未能说出口的爱语和再也无法实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