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丁屏息垂手紧随其后。
女眷们由太太、奶奶们领着,隔着几步远,低眉敛目,鸦雀无声。
李洵回过头见那么多尾巴缀在后边,不耐烦的挥手:“老太太年事己高不必拘礼陪驾,且去正寿堂先歇着罢。”看不出喜怒。
甄老太太如蒙大赦,忙颤巍巍谢了恩,由人簇拥着去了。
信步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假山嶙峋,池馆清幽,亭台楼阁掩映在古木奇花之中,其富丽精雅,远非寻常官宦人家可比。
这得贪墨多少银子啊,李洵清了清嗓子,准备借题发挥了。
他驻足在一座飞檐斗拱、描金绘彩的敞轩前,语气闲闲道:
“本王一路行来,江南官绅府邸也算见识了些许,然如甄总裁府上这般财雄势大,宅邸壮丽,一砖一瓦皆透着泼天的富贵,亭台楼阁无不极尽精巧,真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了!”
甄应嘉只觉得后背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面上却强撑着恭谨的笑意,忙不迭躬身,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发着微颤:
“王爷谬赞,折煞微臣了!寒舍其实、其实只得西路这一带数十房舍院落勉强栖身。王爷方才所见之景致,多是、多是东邻。” 小心翼翼地抬手虚指东面:
“东边那片园子,乃是太上皇昔年南巡驻跸之所,碧霞行宫。王爷所见宫阙巍峨、气象万千者,实为皇家禁苑,臣家、臣家万万不敢僭越分毫。” 偷眼觑着李洵神色,额角己渗出细密汗珠。
李洵闻言,语气平淡,似笑非笑的道:
“哦?本王记得,父皇昔年闲居的宫殿也有一处叫作碧霞院,宫里边有的,看来甄大人家里也有,足见父皇跟你们家的亲近之意。”
好好好,莫不是皇宫一件,甄家一件,皇宫没有的,甄家亦有?
李洵顿了顿,余光瞥见甄应嘉那张瞬间煞白的脸,故作正经:“父皇待臣下,恩泽深厚推恩及人,想必甄总裁每每思及亦是感怀五内,日夜思报吧?”
甄应嘉只觉得喉咙发干,忙不迭应道:“是,是,太上皇天恩浩荡,仁慈圣明,臣等阖家上下,感念涕零,无一日敢忘,每每思及,无不想着怎么报答……”
“既知皇恩深重。” 李洵打断他,转过身子笑眼看着身后这一堆富贵闲人,特别是人群中很显眼的甄宝玉,李洵眼睛登时就更亮了!
心里嘀咕:哟!还真跟贾宝玉有七八分像呀,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什么玉啊金啊之类的,有玉最好啊,本王一会好发飙。
遂继续笑呵呵道:“尔等食君之禄,自当思皇上圣意谆谆,竭尽股肱之力,忠诚报效朝廷,切莫学那扬州蠹虫,辜负浩荡洪恩,阳奉阴违,甚而侵吞国课,中饱私囊。
此等行径,实乃罪无可恕,万死难辞其咎,想必甄家累受皇恩,世代忠良,定不会重蹈彼等覆辙的!嗯?”
甄应嘉只觉得双腿发软,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要跪倒在地:
“是,是,王爷明鉴。臣等必当谨遵圣训,忠心耿耿,报效朝廷,绝不敢有负皇恩。”
身后一众甄家男丁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女眷那边害怕的甚至都晕倒了几个。
李洵抽抽嘴角,他又不是魔鬼!
甄应嘉强自镇定,忙侧身引路,赶紧的离开这里:
“王爷请这边走,前面便是垂花门…” 穿过精巧的穿堂,步过垂花门,沿着曲折的抄手游廊缓缓前行。
廊下池水清冽,倒映着雕栏画栋,却无人有心思欣赏。
李洵累了,又不想去逛了,停下来:“横竖要在甄家住些日子,倒不急着今儿就要逛完,咱们还是回正寿堂陪老太太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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