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的晨雾连缠了三日,像一匹浸了水的灰布,把城楼的飞檐、护城河的波心都裹得发闷。?k,s·w·x*s_./o?r.g^关羽立在垛口旁,绿袍被风掀得猎猎作响,丹凤眼扫过城下——曹营的炊烟果然比昨日更淡了些,巡逻的队伍也缩了半,只有栅栏外的鹿角还维持着森然的模样,却少了前几日的锐势。
“父亲,最后一批百姓刚出西门。”关平踏着露水上来,甲胄上沾着些草屑,“城西那几家大户还是不肯走,说祖宅在许昌传了七代,死也死在院里。”
关羽捻着长髯的手指顿了顿。这几日百姓撤离得比预想中快,周仓每日带着士兵挨家挨户劝,文告贴了又换,连颍阴城的粮秣清单都摆在大户门前,可那几家姓陈、姓钟的颍川旧族,偏说“城在人在”,任凭谁去说,只守着朱漆大门不肯挪步。
“随他们去。”关羽望着东方,曹营的旗帜在雾里若隐若现,“孔明先生早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他摸了摸怀中最后一个锦囊,绸面的“第十日”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暖,像一颗蓄势待发的火种。
这几日许昌城倒比往日更静了。寻常百姓走后,街道上只剩巡逻的士兵和偶尔窜过的野狗,青石板缝里的青苔疯长,把往日车水马龙的痕迹掩了大半。关平领着人清了三遍城防,箭楼里的箭支码得整整齐齐,滚石堆在城墙根,连护城河的吊桥都换了新麻绳——表面看是加固城防,实则每一步都藏着后手。
“周仓,引火之物备得如何?”关羽忽然回头,声音压得很低。
周仓从箭楼后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火把,黑脸上沾着炭灰:“将军放心,硫磺、火油都按您的吩咐藏好了。柴房、粮仓、酒肆……凡是曹军进城可能落脚的地方,梁上都挂着浸了油的棉絮,墙角堆着干柴,只等一个火星子。”他指了指城中心的钟鼓楼,“连那口大钟里都塞了劈柴,到时候一把火,整座城都能照亮。”
关羽点头,目光扫过城南的陈家大院。那宅院的飞檐翘角在雾里露了个尖,像只不肯低头的鸟。他忽然想起诸葛亮锦囊外的小字:“大户惜财,亦惜命”,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军师第二个锦囊让全城百姓缓缓撤退,大概率是想火烧许昌。
同一时刻,曹营的中军大帐里飘着药味。曹操靠在软垫上,军医正给他按揉太阳穴,指腹沾着清凉的薄荷膏。这几日头风虽缓了些,可夜里总梦见鄢陵的火海,粮草烧裂的脆响缠着耳朵,醒时冷汗能浸透里衣。
“主公,许昌城的探子回报,百姓差不多撤完了,只剩几家大户还在城里。”戏志才摇着折扇进来,扇面上的“定计”二字被烛火照得发亮,“关羽这几日没动静,城墙上的士兵比往日少了三成,怕是真撑不住了。”
曹操挥退军医,抓起案上的青铜酒爵,酒液晃出些微涟漪:“那几家大户……可是颍川的陈、钟二族?”
“正是。”戏志才俯身看地图,指尖点在许昌城中心,“这两族在颍川经营百年,家里的金银粮草比一个小郡还多。关羽不把他们赶走,要么是兵力不足,要么……是想留着当挡箭牌。”
曹操冷笑一声,将酒爵顿在案上:“他留着,我便取着。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全军攻城!”他眼中闪过狠厉,“告诉将士们,破城之后,陈家、钟家的财物,分三成给他们!”
帐外的亲兵应诺而去,戏志才却皱起眉:“主公,关羽用兵沉稳,会不会有诈?”
“诈?”曹操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他粮草能撑几日?百姓走了,城就是座空城,除了那几家大户,他还有什么可守的?”他指向许昌城的方向,“明日破城,本王要在钟家的宴客厅里喝庆功酒!”
烛火在帐内跳动,映着曹操鬓角的白发。/优_品?暁`税-徃~ /追¢嶵·歆¢蟑_节^他没看见,戏志才折扇后的手指,正悄悄捏紧了扇骨。
第十日的晨雾刚散,东方泛起鱼肚白。关羽立于城楼之上,望着曹营的方向——那里己有了动静,旗帜在晨光中晃动,盔甲的反光像一片移动的湖泊。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最后一个锦囊。
锦囊的绸面比前两个更厚,边角绣着繁复的云纹,像是诸葛亮特意加固过。关羽解开绳结,展开素笺,墨迹浓得发黑,显然是反复书写后定稿。他一字一句读下去,丹凤眼渐渐睁大,握着纸的手指微微发颤。
关平凑过来,只见素笺上写着六条计策,条条如惊雷:
1.挟持城内大户,令其带上金银财宝,随最后一批百姓逃往颍阴;
2.城内各处布满引火之物,柴房、粮仓、酒肆皆藏硫磺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