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声音陡然拔高,钢笔 “啪” 地拍在桌上。
墨水滴在文件上晕开一小团黑渍,“他一个最高检的,手伸得够长啊,都能管到汉东的干部任免了?”
“沙书记息怒。” 吴春林的额角渗出细汗,“赵检也是好意,他说孙连城在光明区干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
“信访办窗口的事确实是区财政紧张,不是故意不作为……”
“不是故意?” 沙瑞金冷笑一声,“他对着星星发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群众还在蹲小马扎?”
“吴春林,你是汉东的组织部长,还是赵蒙生家的组织部长?”
这句话像块冰锥,狠狠扎在吴春林心上。
他慌忙站起身,腰弯得像把弓:“沙书记,您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事犯不着跟赵检闹僵。孙连城己经知道错了!”
“请现在知道错了?” 沙瑞金靠回椅背。
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我看他是知道赵蒙生给他撑腰了!”
吴春林搓着手,声音近乎哀求:“沙书记,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较劲。赵蒙生毕竟是……”
他顿了顿,把 “赵威元长的侄子” 几个字咽了回去,“是老同志了,咱们给他个面子,放一放?”
“孙连城就算留在光明区,经此一事也不敢再懈怠,您看……”
沙瑞金沉默了。赵蒙生的叔叔那三个字像根无形的秤砣,压得他胸口发闷。
那位高居庙堂的威元长,一句话就能让汉东的人事格局抖三抖。
他刚来汉东根基未稳,确实犯不着硬碰硬。
“放一放?” 沙瑞金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放了他,以后汉东的干部都看着呢 , 只要抱上赵家的大腿,就算抗命不遵也没事。”
“不会的,不会的。” 吴春林连忙打圆场,“孙连城就是个例,再说他也确实知道错了。”
“您看这花名册,其他几个懒政干部的处理都很顺利,学习班的效果立竿见影……”
“行了。” 沙瑞金挥了挥手,语气里的锐气褪去大半,“孙连城的事,先搁着。”
吴春林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时,他翻开干部名册,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
财政厅长是高育良的学生,公安系统里祁同伟的人占了大半。
就连吴春林这个组织部长,关键时刻还是向着祁赵两家。
沙瑞金的心里泛起一阵寒意,这汉东的官场。
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这个外来的书记,像只被网在中央的鸟。
“汉东还有我的人吗?” 沙瑞金对着空荡的办公室低语。
他想起侯亮平,那个年轻人,眼神里的执拗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或许,只有侯亮平这样的 “外来者”,才能撕开这张网的口子。
沙瑞金重新拿起钢笔,在名册的空白处写下 “侯亮平” 三个字,笔尖用力得几乎划破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