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的金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跷着二郎腿,皮鞋尖上的擦鞋油亮得能照见天花板的吊灯:“肖锋同志的举报我很震惊,作为分管财政的副局长,我一直强调程序合规。”他突然向前倾身,手指叩了叩桌上的举报材料,“不过话说回来,年轻人难免带情绪——我听说肖同志和周梅局长以前有过……私人误会?”
坐在主位的王组长推了推眼镜,钢笔在笔记本上划下重重的一道:“张副局长,我们只谈证据。”他翻开材料,“2019年青云镇危房改造项目,中标方是‘兴达建筑’,但根据工商信息,这家公司的法人是周梅局长的表弟,而项目验收单上的村民签字,经笔迹鉴定有37份是同一人代签的。”
张建平的喉结动了动,金表的秒针在三点十分的位置卡了卡——和前几天开会时停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扯了扯领带,笑容有些发僵:“王组长,我建议查查举报人的动机。”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肖锋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摞文件。
王组长抬了抬下巴,他便把文件依次摆在桌上:“这是2017年至今青云镇扶贫资金流向图,红色标记的是转入关联企业的款项;这是村民的录音,共42份,都提到‘没见过项目,只签过空白纸’;这是……”
“够了!”张建平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撞在墙上。
他抓起西装外套,金表在袖口闪了闪,“我要向市纪委反映,有人滥用职权打击报复!”
王组长看着他摔门而去的背影,转头对肖锋笑了笑:“小肖,你昨天说的市纪委介入,我今早已经沟通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这些材料,我让人直接送市审计局。”
下午三点,肖锋在镇政府办公室整理材料,郑敏敲门进来时,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信封。
“刚在你抽屉里发现的,”她的手指蹭着信封边缘,眼神中透着不安,“不知道谁塞进来的。”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没有邮票,封口处用胶水粘得很牢。
肖锋用裁纸刀挑开,里面掉出一张贺卡,印着青山绿水的图案,背面用钢笔写着:“账本不会说谎。”字迹工整,像是用左手写的。
他翻到正面,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红印,像是某种公章的残角——有点像镇农经站的财务章。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肖锋抬头,看见两辆黑色轿车开进镇政府大院,车身上的“市纪委”标识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他把贺卡放进抽屉最底层,那里还压着母亲的病历和弟弟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市纪委联络员的消息:“联合调查组今晚进驻县财政局,重点核查扶贫资金。”
傍晚下班时,周梅的办公室里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肖锋经过走廊,看见她的助理抱着一摞文件往外跑,眼眶红红的。
再往前走两步,张建平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能听见他压低的怒吼:“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深夜十点,肖锋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盒泡面。
收银台的电视播着新闻,女主播正说:“我市将开展扶贫资金专项审计……”他拎着塑料袋往楼道走,声控灯“啪”地亮了,照见台阶上有个白色纸团。
捡起来展开,是半张超市小票,背面用铅笔写着:“明早八点,王大娘带宅基地复印件来。”
风从楼梯间灌进来,吹得小票簌簌响,仿佛某种讯息正在悄然传递。
肖锋望着窗外渐起的薄雾,忽然想起老书记常说的话:“风要起时,最先动的是草尖。”他把小票叠好收进钱包,转身往楼上走——明天,或许会有新的故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