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墨汁般浸染了柏林的天空。

卡尔依旧没有休息。

他面前摊开的，是关于《西年计划》后续。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轻轻推开。

约翰娜·施密特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笔挺的制服，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衫，齐肩的金发随意地披散着。

这让她身上那股属于情报官的冷峻，被冲淡了些许。

她的手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咖啡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执政者，您需要休息。”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约翰娜将咖啡放在卡尔的手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壁炉里尚未燃尽的灰烬。

卡尔没有抬头。

“在敌人还未安睡之前，我没有资格休息。”

约翰娜没有再劝。

她知道这是无用的。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灰绿色的瞳孔倒映着台灯的光晕。

“城里的贵族们很活跃。”

她用一种汇报工作的口吻，打破了沉默。

“他们都在谈论，帝国未来的女主人，会是哪一位幸运儿。”

卡尔翻动文件的手指停住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约翰娜。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却带着一种能洞穿人心的力量。

“哦？”

“他们有什么高见？”

约翰娜的表情没有变化，左侧眉梢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大部分人认为，您会选择一位拥有古老血统的纯净日耳曼贵族，以彰显帝国的正统性。”

“也有人猜测，您会选择一位来自强大工业家族的女儿，用以巩固经济基础。”

她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不带任何个人感情。

卡尔站起身，端起了那杯咖啡。

咖啡的温度，透过瓷杯传递到他的掌心。

他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升腾的热气。

“那你呢，约翰娜？”

他忽然问道。

“你认为，我该怎么选？”

这个问题，己经超出了情报分析的范畴。

空气仿佛凝固了。

约翰娜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迎上卡尔的目光，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我认为，执政者的婚姻，首先应该是一个政治决策。”

她的回答依旧冷静而克制。

“它需要服务于帝国的最高利益，而不是个人的情感。”

“个人的情感？”

卡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很低。

他走到约翰娜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到只有一步之遥。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硝烟与冷杉的气息，笼罩了她。

“那么，你的建议是？”

约翰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厚实的羊绒衫下，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我的建议是，这是一个陷阱。”

“任何一个家族，一旦与您联姻，就会打破现有的权力平衡，滋生出新的野心与腐败。”

“汉斯，不需要一个靠裙带关系维系的帝国。”

“它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与无条件的服从。”

卡尔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她，目光从她冷静的眼睛，滑到她紧抿的嘴唇，最后落在了她脖颈间那条银质的鹰形吊坠上。

“说得很好。”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冰凉的、象征着力量的鹰形吊坠。

约翰娜的身体，在那一刻变得僵硬。

“你希望我结婚吗？”

这不是执政者在询问他的下属。

这是卡尔，在询问约翰娜。

办公室里，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只剩下壁炉里，最后一丝火星，悄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