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光殿论剑
黄昏后冥色苍茫,拓拔烈回到东宫,彼时我正斜倚榻上。·墈?书,屋¢小.说-枉¢ +唔¢错/内?容\脚边的博山炉里沈香袅袅,身下已经换了水纹珍簟,可是依旧觉得溽暑难消。从夏王府回来,已经这样恹恹地躺了半晌。赫连和小杜的婚事渐近,礼、户两部近来也是琐事不断,拓拔烈下旨说,凡涉及宫中之事,皆委夫人决之。天气转暖,端儿又莫名发起高烧来,这几天内务外事,忙得不可开交。
拓拔烈进内室换了一身七、八月里才穿的纨素凉衫,随意系了个单耳结,复又出来挨坐在我身边。胸前的疤痕好像探头探脑的赤蛇,我伸出指头戳了戳,被他一把拽进掌心里。
木犀呈上玉盘,是刚洗净的新鲜杨梅,他捻了一颗给我。光看一眼就倒尽胃口,今天连晚膳都没有传。我别过头去,他只好塞进自己嘴里。
“二哥他……知道了。”一直在想要怎么开这个口,倒不如开门见山。
也许杨梅酸涩,拓拔烈攒起眉头,粗嚼了几下就吐出细核。纤长的食指在盘子里搅动着,又漫不经心地翻拣出一颗。*齐?盛¢暁′税,枉′ ¨首`发·我伸手将青瓷小蝶递给他,杨梅如玛瑙,吴盐如细雪,他沾了些许。那颗杨梅在他嘴里厮磨了许久,然后听他淡淡道:“我说那小子怎么肯来洛阳呢……”
我歪倒在他身上,用脸蹭着他的胸膛,果然冰肌玉骨,清凉无汗。拓拔烈探了探我的手心,又来扣我的脉搏。“狸奴,这么烫,哪里不舒服吗?”
我扯松衣襟,“没胃口,想睡觉,身上潮热。”
他用脸颊碰了碰我的额面,“好像是有些湿热蕴结之兆……传太医来。”他对永平道,又挥退了两侧摇大扇的平头奴子。
没了凉风,我哼哼了几下表示不满。他收紧臂弯,拢好我身上的衣襟。“出身汗就好了,你现在别贪凉。”
太医请脉走后,开了些玄霜、鬼臼。我被拓拔烈抱进内室,圈在怀里捂汗,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隔着屏风听见木犀轻捣茶臼,还未等水沸,就有困意来袭。
“阿烈,母后是先帝毕生钟爱,为什么不把她迁进金陵?”迷迷糊糊,想起赫连的话。
拓拔烈沉默良久,久到我以为再没有答案,最后,他才好像极不情愿地开口:“这是母后的遗愿,撇开国仇家恨,刘圭对她,总还是好的……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他……母后心中何尝无恨,先帝早在放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立场……”
女人的无奈太多,管不住的,不只身体,还有心。?躌~4~看`书· -追+最¢薪′璋?結.初初相识,乱世桃园,我只担心赫连重义,拓拔烈轻诺。如今一晃七年,不知不觉,竟早就一心偏私了他。
我“嗯”了一声,实在挨不住困倦,倒头睡去。梦里桃花树下宰乌牛,但愿从今往后,各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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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良药急攻,不出几日,湿热之症就已痊愈。这一天,正从大盈库往上书房的路上赶,忽见四处羽卫集结,一对人马与我的仪仗在隘道上狭路相逢。内宫之中,还从来没有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
我示意停下风鸾,让禁卫军先过。一个领头的锦衣官来到我跟前,单膝跪地,“属下冲撞,实在是情势所迫,还望夫人见谅!”
虎贲将士手持卢弓,从我的鸾车边奔走而去,震得地动山摇。“出了什么事?”我问。
锦衣官道:“大夏王提剑入宫,意欲行刺!”
我一惊:“人在何处?”
“皇上刚下朝,人在偏殿。”
我摆手放行,那将官尾随队伍而去,我赶紧下令道:“快跟上,去明光殿!”
明光殿前院门紧闭,几十个羽林摆列朝门之外,四周宫墙上都有禁军张弓搭箭。永平扒着门缝看了会儿,又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起来。我见状,急急催人落辇。
未等开口,永平三两步冲到我跟前,跪地道:“夫人进去劝劝吧,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我边往里冲,边指着四周将士喝道:“有人行刺,如何不进去救驾?!”
永平一骨碌爬起来,追着我,欲拦又不拦,“皇上下令说不让进去,今日兄弟之争,若有旁人插手,杀无赦!”他用手刀抹了把脖子,可眼睛里分明在说,夫人你进去吧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