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是温暖的驼黄,上面织着繁复的葡萄藤蔓花纹,触手温软异常。
想着边地苦寒,铺在炕上定能添几分暖意。
她爽快地付了钱。
又给张妈妈和琥珀,各自挑了一身厚实耐穿的夹棉靛蓝棉布袄裙。
张妈妈嘴上不住念叨着,“老奴从长安带了一箱子衣裳的,姑娘何必破费”。
但抚摸着那厚实的新棉,眼角的细纹里却盛满了藏不住的笑意。
琥珀更是欢喜得抱着新衣不撒手。
日头渐高,腹中有些饥馁。
张妈妈寻了集市口一家还算干净的食肆,在角落寻了张方桌坐下,要了几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
汤面上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花,撒着翠绿的葱花和芫荽末,香气诱人。
顾含烟刚拿起筷子,就听得一个带着惊喜的男声响起:
“顾娘子?真是巧了!”
顾含烟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半旧灰鼠皮袄、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站在桌前。
浓眉大眼,脸膛被寒风吹得黑红,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像是装着山货。
正是前些日子来送过柴火,住在山坳村里另一头的猎户黄昭林。
“黄大哥。”顾含烟放下筷子,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琥珀和张妈妈也抬眼看了看。
黄昭林脸上笑容爽朗,带着山民特有的质朴热忱。
“赶集呢?买了不少东西啊。”
他目光扫过顾含烟放在一旁的新毛毯和衣物,又落回她裹在风帽下,只露出半张却依旧清丽难言的脸上。
眼底闪过一丝倾慕,连忙移开视线。
“我今儿也来卖些风干的野味和山菌,刚出手,正寻思着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顾娘子若不嫌弃,我……我就在这儿拼个桌?”
说着,指了指顾含烟她们旁边空着的条凳。
食肆里人声鼎沸,桌位确实紧张。
张妈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但看着周围嘈杂的环境和顾含烟平静的神色,终究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将自己的碗筷往里挪了挪。
“黄大哥请便。”顾含烟声音温和,并无不悦。
黄昭林闻言,连忙坐下,将麻袋放在脚边,招呼跑堂也上了一碗汤面。
他吃得快,呼噜呼噜几大口下去,额上便见了汗。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找话:“顾娘子瞧着气色好多了!这山里日子是清苦些,但养人!比刚来时那会儿强多了。”
他目光真诚,“前几场大雪封山,可冻着没有?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松木柴,回头再给你送些去?”
“多谢黄大哥挂心,柴火还够用。”顾含烟小口吃着面,姿态依旧斯文,与周围粗犷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邻桌一个喝得微醺的老汉,瞧着这俊俏小娘子和一个壮实后生同桌吃饭,又听黄昭林那般热络。
便打着酒嗝,醉醺醺地笑道:“黄家小子,好福气啊!啥时候娶了这么个天仙似的媳妇儿?也不请老叔喝杯喜酒?”
这话一出,黄昭林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手足无措,显然被说中了心思。
他何尝不想娶回来这样一个娘子?
慌忙摆手:“张老叔您可别浑说!顾娘子……顾娘子是避兵灾才暂住山里的!清清白白的人家!我、我就是同村帮衬着些!”
他急切地解释,眼神慌乱地瞟向顾含烟,生怕她着恼。
顾含烟脸上倒没什么波澜,只是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
张妈妈脸色却沉了下来,冷冷地扫了那醉汉一眼。
又看向黄昭林。
黄昭林被她看得更加窘迫,匆匆扒完碗里最后几口面,胡乱抹了把嘴。
提起麻袋,对着顾含烟道:“顾娘子慢用,我……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事!”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喧嚣的人流中。
张妈妈这才冷哼一声,低声道:“姑娘,这姓黄的后生,心思怕是不纯。咱们身份特殊,还是远着些好。”
顾含烟轻轻放下筷子,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
“山民淳朴,没那么多弯绕心思。张妈妈多虑了。只是……以后他若再送东西,寻个由头,厚厚地回礼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