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推入更多男人的怀抱,榨取更多油水。
至于她顾含烟是死是活,又有谁在意?
一月之后,若沈御之事不成……
她闭了闭眼,仿佛己能预见自己沦为香玉阁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终将堕入那万人枕千人骑的泥淖深渊。
——
暮色西合,天际残阳如血,将院墙染上一层凄艳的红。
一日光阴,又将耗尽。
沈御于顾含烟而言,是主,是客。
他的行踪去向,自无向她交代的道理。
是以,顾含烟亦无从知晓,他今夜是否会踏足这方小院。
白日里,佟妈妈那番话言犹在耳。
此刻她独坐窗前,仰望着院角那片被高墙切割得方方正正的灰蓝天幕。
神思飘渺,心绪空茫。
那渴望挣脱牢笼、振翅高飞的心念,从未如此刻般炽烈燃烧。
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殷切地期盼着沈御的到来。
唯有他来,她方有施展心机、谋求生路的契机。
重生一世,她志存高远,欲向赵家讨还血债,欲寻回失散胞姐。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眼前最迫切的关隘,便是先踏出这香玉阁,再离了这扬州城。
唯有脱去这卑贱的乐籍奴身,方能图谋日后。
奴籍之下,人,并不能算人。
坊墙之外,催人归家的暮鼓声己沉沉响起,由疏渐密,响彻街巷。
宵禁将至。顾含烟凝神细听,那长长数百下的鼓点,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归于沉寂。
然而,沈御的身影,终究未曾出现。
草草用过晚膳,顾含烟在园中略踱了几步消食,便折回自己那方静谧院落。
坊门虽闭,坊内却正是华灯初上,笙歌渐起之时。
香玉阁的热闹喧嚣,此刻才刚刚拉开帷幕。
沈御不来,顾含烟便成了无事闲人。
她默默掌起灯烛,坐于那黄花梨木精雕细刻的书案前,提笔续写沈御尚未完成的书信。
灯花偶尔“噼啪”爆响,映着她沉静的侧影。
首至亥时初刻,顾含烟方搁下笔。
揉了揉酸胀发僵的手腕,起身吩咐琥珀预备安歇。
琥珀依言伺候她净面盥手,又铺好锦衾绣褥,替她褪去外裳,换上轻软寝衣。
正待放下重重床帷,隔绝外间光影。
忽闻外室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伴随着门扉开合的轻响。
顾含烟素手搭在丝滑的帷帐边,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绕过云母屏风,步履略显滞重地步入内室。
“沈公子?”顾含烟与琥珀异口同声,皆是惊愕出声。
令她们心惊的,并非沈御夤夜造访,而是他此刻的模样——
一张俊朗面容竟是血色尽褪,苍白如金纸。
左手软软垂落身侧,毫无生气。
右手则紧紧捂着左肩与臂膀连接之处。
定睛细看,一支乌沉沉的箭杆,赫然贯穿其左肩,翎羽犹在微微颤动。
他身着紧束的玄色夜行衣,右手紧攥着一块灰色布片,死死按在伤处。
然而此刻,那灰布早己被汹涌的鲜血浸透。
暗红的血渍不断洇染扩大,几乎将整块布染成了骇人的深褐色。
此情此景,对久居深闺的顾含烟与琥珀而言,着实触目惊心。
琥珀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慌忙用手捂住了嘴。
顾含烟到底多历了一世风雨,心念电转间己明沈御必是在外头遭遇了变故。
她强自镇定,赤足便踏上冰凉的地板,疾步上前搀住沈御手臂。
小心翼翼将他扶至窗边的紫檀罗汉榻上靠坐。
同时语速极快,却清晰地对琥珀吩咐:“快去打盆滚热的水来!再取几块最洁净的素绢棉帕,还有,将我那匣子金疮药一并取来!”
沈御靠坐榻上,除却面色惨白,神情竟依旧沉静如渊。
仿佛肩上那支透骨利箭不过是根无足轻重的芒刺,眉宇间不见半分痛楚之色。
顾含烟看得心尖都跟着抽紧,他却只是维持着那按压伤处的姿势,纹丝不动。
许是,察觉到顾含烟紧蹙的眉头和眼中的忧惧。
沈御忽地抬眸,幽深的视线锁住她,语声低沉却清晰。
“你来,替我拔了它?”
顾含烟闻言,霎时如遭雷击,彻底怔在当场。
“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