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一刻,在朱砂印泥那浓烈到几乎刺鼻的气息中,在掌心玉印那微凉的触感下,在那枚鲜红的“阅”字所带来的奇异冲击里,那方被覆盖的玉玺,竟在她眼前诡异地、短暂地“重合”了一下!
仿佛她手中这小小的、父皇口中“非玉玺”的玩具印章,瞬间拥有了那方国之重器的庞大阴影!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从她喉咙里溢出,带着一丝受惊的颤抖。她像被那重叠的幻影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握着印章的小手,慌乱地背到身后。动作太急,蘸满朱砂的印面蹭过了她杏子黄夹袄的袖口,留下一道刺目的、歪斜的鲜红痕迹!
那抹红,如同伤口,突兀地烙印在明净的鹅黄色衣料上。
暖阁里死一般的寂静。
炭火的噼啪声,窗外呼啸的风声,此刻都消失了。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实体,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萧衍脸上的戏谑笑意瞬间冻结。他看着女儿骤然煞白的小脸,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看着她袖口那抹刺目的、如同控诉般的鲜红印痕。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一抹被瞬间窥破心思般的狼狈,随即是更深的晦暗与锐利,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微@§趣?小¢{ˉ说?¨网}¨, (已~发|¥?布|/最1=\新&章2=$节?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严嬷嬷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公主那声惊呼和瞬间缩手的动作,袖口那抹刺眼的朱红,还有皇帝陛下眼中那瞬息万变的冷光……每一个细节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几乎要忍不住上前一步,但强大的自制力让她死死钉在原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衣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锦书的脸色也白了,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在公主身上,充满了担忧。
萧明昭背着小手,紧紧握着那枚沾着朱砂的玉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玉印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但那点疼痛远不及心头的惊涛骇浪。那个瞬间的“重叠”感带来的冲击是如此巨大,让她小小的脑袋一片混乱。她看着袖口那抹歪斜的、仿佛在灼烧的红痕,又飞快地瞄了一眼父皇骤然变得深沉难测的脸色,巨大的不安和做错事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父……父皇……”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细弱蚊蚋,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不知所措地看着萧衍。
这带着恐惧和依赖的哭腔,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暖阁里几乎令人窒息的凝滞气氛,也刺中了萧衍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他眼中翻涌的暗潮缓缓平息,重新被一种近乎无奈的深沉所取代。那锐利的审视褪去,换上了作为父亲的温和,尽管这温和之下,依旧沉淀着挥之不去的复杂心绪。
“无妨。”萧衍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缓和,打破了沉重的寂静。他伸出手,不是去责备,而是轻轻拂过女儿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安抚的力量。“一方小印,些许朱砂而己。”他的目光落在她袖口的红痕上,“锦书,带公主下去更衣。这印……”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女儿依旧紧紧背在身后的小手,“既然赐予你了,便是你的东西。拿稳了,收好便是。”
“是,陛下。”锦书如蒙大赦,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牵起萧明昭的另一只手,声音放得极柔,“殿下,奴婢陪您去换身衣裳可好?”
萧明昭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一点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父皇,见他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小幅度地点点头,任由锦书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暖阁侧面的屏风后。临转过屏风前,她又飞快地看了一眼御案上自己那张描红纸——那个鲜红的“阅”字,依旧刺目地印在她的名字上方。
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萧衍脸上的温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他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张被盖了朱印的描红纸上,久久不语。那鲜红的“阅”字,像一滴灼热的血,落在黑白分明的字迹间,也烙在他的眼底。
严嬷嬷无声地挪动脚步,上前收拾炕桌上的笔墨。她动作极其轻缓,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低垂的眼帘掩盖了内心的惊涛骇浪。陛下方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公主那受惊的反应……还有这枚意义不明的私印……都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方向。
“王德顺。”萧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暖阁的静谧。
一首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暖阁门口内侧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顺,立刻躬身上前,步伐轻捷无声,在御案前三步处停下,深深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