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认真记笔记。
离婚后的那些年,这个不擅表达的男人确实笨拙地独自撑起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沉默了片刻,把心里异样的情绪逐渐消化,调整好心态,才缓缓回答道:“他只是…室内设计师,约我看房,量尺寸,装修房子。”
林绍突然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整个人重重陷进沙发,真皮面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他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手指在扶手上敲出断续的节奏,“你妈又在云港买房了?”他的每个字都像浸了醋,酸涩里掺着尖刺,“她是真厉害啊——”
林夏的眉头深深蹙起,目光落在父亲脸上:“爸,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
记忆中的父亲,即便在离婚后最落魄的那段日子,也从未在她面前说过母亲半句不是。他会沉默地抽完一支烟,然后揉揉她的头发说“爸爸妈妈只是不适合一起生活”。
可这次重逢,从他站在小区门口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每个字里都藏着刺。
那些看似随意的寒暄,剥开来看全是精心包装的试探与酸涩。就像此刻,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阴影里,嘴角还挂着林夏从未见过的讥诮。
林绍的表情僵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那些曾经让林夏觉得温暖的皱纹,此刻却显得格外锋利。
“人都是会变的。是你们都忘了,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他的目光放在茶几上,声音变得晦暗且有些不自然:“夏夏啊,现在这房价涨得飞快,欢欢又在实习阶段,这老房子啊…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我想呢…在新区那附近买套房,咱们一家人搬到那边去,正好欢欢也在那附近实习,来去都方便。”
父亲好端端的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林夏怔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皱了眉:“所以?”
林绍的双手不自觉的十指交握:“我知道你妈前几年在新区也买了几套房子,反正现在也卖不掉,我想能不能…拿一套低价转给我们?”
他首起身子,弓着背,和她打着商量:“反正你妈也不缺这一套房子,对不对?”
“我之前养了你那么多年,她不也没给过什么生活费,现在让她还…不过分吧?”
“实在不是我有心占你妈便宜,我手头上的积蓄本来是够付首付的,奈何这房价一天一个变化,涨的飞快。你妈那么有钱,不在意这点…”
…
厨房里传来梁敏母女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刀切在砧板上的声响规律得令人心烦。
林绍说了很久,但林夏始终没有回应。
她盯着茶几上那盘渐渐氧化的芒果汁,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发高烧,父亲整夜坐在她床前守着她的样子。
人确实是会变的。
“爸,”她打断父亲的话,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我以后就不回这边了。我看…我回来总是会给你…们一家添麻烦。”
林绍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极大。“你什么意思......”
“你要找我妈买房的事,你自己和她说。”林夏从包里取出家里的钥匙串放到茶几上,银白色的钥匙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阁楼的旧东西您帮我都扔了吧。”
钥匙被放在茶几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林绍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突然伸出手抓住女儿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你非要这样?好好跟你说事儿,你闹什么脾气。”
他的掌心很烫,带着常年做菜留下的茧。林夏恍惚记起小学时这只手牵她过马路的感觉,那时候父亲的掌心也是这样粗糙温暖。
“不是的,爸。”她轻轻抽出手,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仿佛要压住从胸腔涌上的热流:“明天设计师要来看房,我得提前去收拾。”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她自己都不信。林绍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攥成拳头收了回去。他嘴角扯出个古怪的笑:“行,你现在长本事了。”
厨房门突然打开,梁敏端着青椒炒肉走出来:“马上就能开饭了,一会儿有夏夏最爱吃的排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在父女之间转了个来回。梁欢从她身后探出头,脸上还沾着面粉,故意用甜腻的嗓音说:“姐,我特意给你包了饺子哦。”
林夏站起身,拎包的动作干脆利落:“突然想起约了朋友,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林夏!”林绍猛地拍了下茶几,果盘里的芒果块震得跳了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