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萧承瑾扶着她的胳膊,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的草屑,留下几道浅痕,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渗进来。
他望着那株结了细小米粒的幼苗,忽然低声道:“其实……朕的皇位,来得本就蹊跷。”
苏妙妙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侧脸,那道平日里藏在威严下的脆弱,此刻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看得人心头发软。
“先皇是朕的皇叔。”他缓缓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很轻,气音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痒。
“当年父皇被打入天牢时,朕刚满周岁。母亲抱着朕躲进了镇北军旧部的营寨,对外只说‘萧战之子夭折’。”
后来先皇无嗣,弥留之际才从卷宗里翻出父皇的宗亲身份——他是太爷爷流落民间的幼子,算起来,是先皇的亲叔叔。
苏妙妙愣住,原来萧战的“皇室血脉”,竟是被刻意掩盖的秘密,像藏在暗处的花。
“先皇怕魏家斩草除根,没敢认回朕。只让心腹把朕养在宫外,赐了个‘承瑾’的名字,教朕读书习武,却绝口不提身世。”
萧承瑾的指尖划过青石板上的鹰纹,力道重得像是要嵌进去,指腹的薄茧蹭过石面,发出细碎的响。
“首到三年前先皇驾崩,魏家把持朝政,想立个傀儡幼帝。太监护着先皇遗诏找到朕,说‘只有皇室血脉能镇住局面’。”
他顿了顿,喉结滚得厉害,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又慌忙移开,“朕第一次踏入皇宫时,龙椅冰凉得像天牢的石壁。魏家看朕年轻,以为好拿捏。却不知朕夜里抱着父皇留下的半块令牌,把‘萧战’两个字,刻进了心里。”
苏妙妙忽然想起那枚鹰令牌——难怪它既像军符,又透着皇家器物的精致,原来那是皇室宗亲与镇北军将领的双重信物。
“所以你登基后,一边装得不问政事,一边查魏家的罪证?”她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嗯。”萧承瑾点头,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渗过来,烫得她皮肤发麻,“魏家树大根深,朕稍有动作就会被反噬。首到遇见你,看见你带来的种子,看见你认得噬苗虫……”
他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月色亮,像淬了火的星辰,要把她吸进去似的,“苏靖之在信里说‘托终身’,或许不只是指儿女情长。他和父皇护了十年的粮种,护的是天下粮仓。这担子,该我们接了。”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尖锐,凄厉,划破寂静,像在预警。
萧承瑾的眼神瞬间沉下来,像被冰封的湖面,拽住苏妙妙的手腕,往洞边的密林退,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们肯定察觉到动静了。”
苏妙妙反手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按紧怀里的账本,纸页的边角硌着肋骨,却让人心安,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有星火燎原,烫得人心头发紧,偏又稳得让人想往前闯。
“往这边走。”她低声道,借着月光辨认方向,声音里带着特种兵独有的冷静,“我在林子里设过陷阱,能拖他们片刻。”
两人钻进密林时,身后的田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些还没被浓烟驱散的噬苗虫,被人踩得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极了暗处磨牙的野兽,在身后紧追不舍。
苏妙妙回头望了一眼那株幼苗——谷粒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说“等着”,像缀在枝头的星星。
她转回头,跟上萧承瑾的脚步,前路虽暗,但手里有账本,身边有同路人,还有千年前传下来的种子与约定,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让忠良蒙冤,不会再让粮食被毒物啃噬。
风穿过树林,带来远处城镇的打更声,“咚——咚——咚——”三更了,天,快亮了。
“回去吧。”萧承瑾扶着她站起来,掌心不经意滑过她的腰侧,像碰了团火,两人都顿了顿。
他的伤口又渗出血了,脸色发白,却走得很稳,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药香。
苏妙妙扶着他的胳膊,心里的波澜渐渐平息,却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还在发烫。
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不再是土里的虫子,是朝堂上的豺狼,是边境的烽火。
而那株幼苗,己经悄悄结出了细小的谷粒,在月光下,像缀满了星星,它会继续生长,就像他们的勇气和希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