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买张船票!”赵卫国打断他,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年轻人般的火焰,他指着窗外东南的方向,又指了指电视屏幕。
“去那边!离岛最近的海边!买能看到军港、能看到舰队的地方!越高越好!”
他拿起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几个年轻战士在坑道口抱着钢枪的合影,笑容灿烂。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照片:
“老子当年在那边没打完的仗,今天,我的后辈们接着打!我这把老骨头是扛不动枪了,但我得去看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豪迈:
“老子要去海边!亲眼看着咱们的炮火,把那些龟孙子,全他娘的送进海底喂鱼!这钱,就当是老子买这场烟火大会的门票了!”
活动站里一片寂静。
老张看着存折上那一笔一笔攒下的数字,又看着眼前这位老兵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期盼,眼眶瞬间红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存折:“老班长!您放心!船票,一定给您买最好的位置!这‘烟火’,咱们一起看个够!”
鹭岛市边缘,面朝大海的山崖上,一座废弃多年的旧灯塔被简单清理出来。
这里视野极佳,浑浊的海湾尽收眼底,远处的民用港口和辽阔的海天线都一览无余。
赵卫国裹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坐在灯塔顶层平台自带的小马扎上,旁边放着一个老式军用水壶和一副高倍望远镜。
海风带着咸腥和深秋的寒意,吹动他花白的头发。
他布满皱纹的脸庞像历经风霜的礁石,目光深邃地投向海天相接的远方。
望远镜的视野里,辽阔的海面并非空无一物。
在遥远的地平线附近,一些钢铁的轮廓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那是来自远方的舰船编队,它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压力,让这片熟悉的海域笼罩在一层异样的氛围中。
海风似乎更冷了,带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
远处的海鸥仿佛也感知到什么,盘旋的轨迹显得有些焦躁。
“哼……”赵卫国放下望远镜,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眼神复杂。
没有恐惧,也没有年轻时的火爆,只有一种洞悉世事后的凝重和深沉。
“都来了……也好。”他低声自语,更像是对自己说,“都睁大眼睛看看吧。看看这片海,看看这片土地上汇聚的决心!”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目光不再追逐那些遥远的钢铁轮廓,而是投向了更近处,那片属于祖国的、坚实而漫长的海岸线。
海岸线上,熟悉的城市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里有万家灯火,有无数正在响应召唤、准备归家的同胞,更有守护这一切的、无声却磅礴的力量。
海天之间,无形的弦绷紧到了极致。
历史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一个落下的音符。
赵卫国挺首了佝偻的背,像一尊沉默的礁石,与祖国的海岸线融为一体,静静地守望着,守望着这场关乎国运与亿万人命运的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