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做着不为人知的丑恶勾当,跟那些唯利是图无恶不作的海贼并无两样。如果能见到这帮人,他一定要弄清整件事情,并讨要说法,实在不行就以命相搏,求死一个痛快。
“我真是受够了!”刘思隆一脚踢在木桶上,这趟“旅行”让他身心俱疲,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
“真他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发疯,杀了这船上的人!”陈定尹依旧张狂地叫喊着。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不好过,焦虑、忧愁、愤恨、伤悲不断上演,死命地撑着濒临崩溃的精神。
咸涩的海风里忽然漏出一串清越的音符。
安德烈蜷在艉楼阴影中,枯瘦的手指正抚过一支竹笛。那是他在底舱杂物堆里翻出来的,笛身裂了三道缝,吹出的音质却格外澄澈。当第一个音符跃出时,众人心中像是突然闯入了一股清泉。
这乐曲来自遥远的西方,像是教堂里的唱诗班唱出的曲调,悠扬、平缓,如丝绸拂过清洁的身躯,如月光洒落在平静的湖面。没人想到过,安德烈这迂腐的基督徒,竟也是深谙音律之人。
“这……真好,我好像听见了三佛齐故土,那雨季里混着檀香的诵经声……”汉度娅眼光飘出船外,心中泛起涟漪。
陈定尹愣愣地看着安德烈,也不知说什么了,脸上的戾气安分了许多。百户长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听神父的演奏,到这海上这么多天了,还头一次听见音律,倒是显得弥足珍贵了。
一曲完毕,安德烈悠悠地讲起了《圣经》故事:“《马太福音》里说,当年门徒与耶稣同船渡海,巨浪滔天时,他们就像你们一样恐惧、争吵、焦虑......但主起身对风浪说,住了吧!静了吧!你的恐吓在善良的人心中无济于事。于是海便顺从了,安静了……"安德烈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裂纹纵横如海上经年的船板,“我们此刻的船,不正是那艘载着恐惧与希望的小舟,多一份希望,恐惧便会减退一份,命运终会站在我们这边。”
努塞尔突然拧开自己的水袋,将最后几滴淡水淋在滚烫的甲板上。水珠腾起白烟的瞬间,他沙哑着嗓子道:"安拉说,骆驼能在沙暴里找到水脉,因为它们的血里住着绿洲!"
安德烈又吹起新的曲调,笛声裹着咸风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刘思隆默默地走到船舷边上,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海平面上的情况;陈定尹骂咧咧地擦拭弯刀,却再没说要拿人祭海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