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的声音依旧清朗,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他给你的任务,恐怕都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
“裴家这潭水,深得很。现在抽身,拿着我给你的补偿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那未尽之意里的冰冷威胁,让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这是恩威并施,给她看似体面的退路,实则堵死她所有的解释空间,逼她暴露。
江衔月的心猛地一沉。
周不移伪造的身份果然有漏洞!
裴忌的调查比她预想的更深入、更迅速。
轻敌了!
要是现在被识破身份赶走,她还怎么拿回法术?
江衔月握紧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身体也轻颤起来。
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几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挣脱眼眶,“啪嗒”一声砸在她紧握水杯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裴忌静静地看着,眼神幽深,并未阻止。
过了好一会儿,江衔月才抬起头。
她眼睛红得像兔子,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再落。
她看向裴忌的目光里,充满了被误解的痛楚、被心上人质疑的委屈,还有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是……是没有记录……”鼻音浓重。
“因为那五年……我根本就不在A国!我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活在聚光灯下的江家大小姐!”
“我像见不得光的污点一样,被他们关在瑞士的疗养院里!整整五年!”
“就因为……就因为我青春期时叛逆,爱上了一个他们觉得不配的人!他们说我疯了,说我需要‘静养’!”
“所谓的‘精英教育’?那都是给外人看的幌子!我的生活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按时送来的药片!”
她猛地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
“我是逃出来的!用我偷偷攒下的最后一点钱,买通了护工!我受够了当个提线木偶!”
“我接近你,没有任务!没有阴谋!只有我自己!”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完了!”
她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摇晃。
“裴忌,你以为我是谁派来的?哈……你太高看我了!也太小看我了!”
她指着自己,泪流满面,声音却异常清晰而坚定。
那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告白。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哪怕只有一天!这就是我‘处心积虑’接近你的全部目的!”
“现在,你满意了吗?”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沙发。
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你满意了吗……裴忌……”
整个房间只剩下她压抑的哭泣声。
裴忌坐在对面,脸上的温润笑意早已褪去,只余下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浅褐色的眼眸审视着眼前这个哭得几乎崩溃,却字字句句都砸在“痴情”二字上的女人。
她的故事,她的眼泪,她的绝望和对自由的渴望,都编织得太过“合理”。
一个被家族当作工具囚禁、寻求自由的形象,比单纯的“痴情”更复杂,也更符合她偶尔流露出的违和感。
这究竟是走投无路下的真实坦白,还是另一个更高明的、利用同情的谎言?
裴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泣。
房间里,凝滞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