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扰的飞蝶,从浅眠中苏醒。
楼下隐约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不是往日的安静,而是威士忌杯里冰球撞击的躁动。
赤足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台阶,足底传来刺骨的寒。
真丝睡裙滑过纤细的脚踝,如同月光流淌。她停在旋转楼梯的阴影里,听见母亲的笑声掺着蜜糖般的毒:
"小疏之前倒是把小枝养出点人样了。"
谢父的冷笑割破晨雾:"若非用搬出去当..."
冰球撞上杯壁,发出刺耳的"叮"——
"...他怎么愿意日日盯着那病秧子吃饭?"
江枝的指尖陷进雕花栏杆的缝隙。
晨曦穿过拱窗,照亮她骤然失血的唇。心脏像是被浸透冰水的丝绒包裹,每一次搏动都带出细密的刺疼。
"合约期三个月..."谢父的声音忽远忽近,"...到期立即搬走..."
后退的足跟撞倒青瓷花瓶的刹那,江枝看见瓶身仕女图的眼波碎裂成千万片。
她跌坐在瓷骸中,锋利的裂口划开真丝睡裙,小腿蜿蜒的血线如同朱砂笔在雪宣上勾出的残梅。
氧气突然从肺里抽离,她揪住胸口的衣料,指尖下的心跳像垂死雀鸟的扑棱。
"原...来..."淡粉的唇瓣翕动着泛出青紫,"是...我还是负担..."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
谢疏寒逆光而立,晨露沾湿他手中的栀子花束。
花瓣上滚落的水珠,正巧滴在江枝脚边染血的瓷片上。他冲上楼梯时带起的风,掀动江枝散落的长发,发丝缠绕着冰冷的栏杆,如同黑色的蛛网。
"枝枝——!"
他跪倒在碎瓷堆里,昂贵的西装被划开裂口。
江枝倒进他怀中的瞬间,真丝睡裙的裂口绽出更大的空隙,露出锁骨下方淡粉的疤痕,那是她十二岁心脏病发抢救时留下的痕迹。
有什么从他内袋飘落:
北海道温泉旅店的预约函,日期是下月初雪时节。
血珠晕开"雪花"二字时,谢疏寒的手掌正死死按住她抽搐的心口。
“来不及叫家庭医生了,打120!120!”
他腕上昂贵的百达翡丽沾了血,秒针在血浆里艰难爬行,如同他们初见那日,她蜷缩在飘窗上等待心跳平复的姿势。
急救车鸣笛由远及近,谢疏寒撕开染血的衬衫压住她小腿的伤口。
真丝布料下,她心口的肌肤冰凉如雪,而他的眼泪砸在那道淡粉的旧疤上。
终于明白这场以交换开始的照拂,早在某个她为他偷偷照顾退烧后的深夜,就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