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一身粗布短褂沾满泥点,袖子高高挽起,哪里还有半分状元郎的清贵?倒像个地道的泥瓦匠头儿。
周围田埂上、土坡后,探头探脑的村民越来越多。起初只是远远地,怯生生地张望,生怕惊扰了贵人。
可看着看着,发现那位传说中金尊玉贵的状元公,竟然真的和他们一样,一身泥一身汗地在泥地里打滚,啃着和他们一样的硬饼子,对帮忙送水的村妇还笑着道谢……
那层无形的隔膜,似乎被一点点融化了。
胆子大的开始慢慢靠近。先是几个半大小子,躲在树后,好奇地打量着那逐渐变了模样的房子。
接着是几个老汉,蹲在不远处的田埂上抽旱烟,连连点头。
“林……林大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终于忍不住,隔着刚扎好的新篱笆,小心翼翼地问,“您……您这修房子的手艺,跟哪儿学的?瞧着……挺在行啊?”
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读书人,怎么会干这种粗活,还干得像模像样。
林闲正用木槌敲打一根篱笆桩,闻声抬头,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老丈,这算什么手艺?力气活罢了!在家乡时,也帮邻里乡亲搭把手,看得多了,自然就会点皮毛。”
穿越前暑假的一段时间,他被父母发配到乡下爷爷奶奶家体验生活。
南方的夏天闷热潮湿,蝉鸣聒噪得能掀翻屋顶,爷爷奶奶那栋有些年头的老屋,己经恍若隔世了。
那时,爷爷给后院的鸡圈加固篱笆,看他闲不住,便把榔头塞到他手里,指着地上削尖的竹桩:“喏,小子,看准了,要敲得正,敲得实,歪了可不顶用。”
他记得自己一开始敲得七扭八歪,爷爷也不恼,只是眯着眼看,偶尔指点一句“下盘要稳”或者“手腕别抖”。
奶奶则在一旁笑眯眯地递上绿豆汤,唠叨着“慢点干,别累着”。
现在不宜念旧,他随即便收回思绪。
“那……那屋顶,补好了真不漏雨了?”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怯生生地问,她家的屋顶,每年雨季都漏得厉害。
“漏不漏,等下场雨就知道了!”林闲指了指正在屋顶上铺着新稻草的老金,“不过有金叔在,我看问题不大!”
“金叔?”众人目光投向那个沉默寡言、气场十足的黑衣汉子,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林哥哥,”一个半大小子指着林安刚抹好的的土墙,大着胆子问,“这黄泥墙,抹得真平!冬天……真能暖和?”
林安首起腰,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背,脸上也带着笑:“那可不!老话说了,土墙厚三分,赛过穿棉袄!冬天不透风,夏天还阴凉!比那城里花大钱砌的砖墙,不见得差!”
这话引来一片啧啧称奇的笑声。气氛,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中,不知不觉地热络起来。
三天后的傍晚。两间原本破败不堪的土坯房,己然脱胎换骨。
屋顶塌陷处被老金用削好的柳木椽子巧妙加固,铺上了厚实的新稻草和旧瓦片,整齐扎实,再不见破洞。
墙壁用细腻黄泥重新抹过,光滑平整。腐朽的篱笆被彻底拆除,换上了用粗壮柳枝和藤条扎成的新篱笆,一人来高,疏密有致,既能圈出个小院,又不显憋闷。
门口的地面也被平整夯实,铺上了一层从河滩捡来的碎石,踩上去硬实多了。
房子坐北朝南,正房是相连的两大间,中间用一道厚厚的土坯墙隔开,各自开有门窗。
东边稍大的一间给林闲,西边稍小的是林安和老金合住。在正房东头,又接出了一间小小的灶屋,有单独的土灶和烟囱。
三间屋子,布局简单实用,空间却比想象中宽敞不少。
土墙厚实,窗户开得不大不小,既能采光,又保证了冬暖夏凉。
林闲站在焕然一新的小院里,环顾西周。
“好!真好!”林闲叉着腰,“这土房子,冬暖夏凉,就地取材,省时省力!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砖瓦房,住着踏实多了!”
胡老倔和几个帮忙的村民也站在篱笆外,看着这大变样的房子,再看看笑容满面的林闲,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
尤其是胡老倔,看着那结实平整的土墙,再想想自己家那漏风的破屋,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这状元公……好像真不是来唱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