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百万歪在紫檀木太师椅里,肥硕的身体几乎要把那锦缎软垫压扁。-齐¨盛+暁*税′旺. ′已!发~布/罪*薪^璋?劫_
管家钱福垂手立着,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将县衙议事厅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当说到林闲当众立誓要住土坯房、睡土炕、吃粗粮野菜,还勒令县衙上下开支减半时,钱百万的手猛地一顿!
“住破屋?吃野菜?呵!”钱百万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好手段!好一个状元郎!这收买人心的戏码,唱得真是炉火纯青!”
还有缩减县衙开支?这简首是在他钱百万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安平县衙,名义上是杨行知当家,可谁不知道,他钱百万才是那根看不见的定海神针?
往日里,他借着各种由头,年节寿辰、修桥补路、犒赏衙役……大把银子撒进县衙,喂饱了上上下下,也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杨行知那个老滑头,拿了他的好处,自然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在某些事上,还要仰他钱百万的鼻息!
如今倒好,这姓林的上来就一刀砍断了这条隐形供养线!
县衙开支减半?俸禄照发,但用度从简?还“富起来先从节俭开始”?
这口号喊得震天响,可落到他钱百万头上,他以后还怎么名正言顺地“孝敬”县衙?
难道要他钱百万也学着吃糠咽菜?那不成天大的笑话了!他这安平首富的脸面往哪搁?
更让他窝火的是林闲那番作态!
住破屋?睡土炕?骗鬼去吧!
一个金銮殿上撒豆成兵、被皇帝亲封“文华天成”的状元郎,锦衣玉食惯了,能受得了那腌臜气?能咽得下猪狗食?钱百万打死也不信!
这分明是演戏,演给那些泥腿子看的苦肉计!目的就是收买人心,瓦解他钱百万在这安平根深蒂固的威望。¨x*s\c_m?s_w·.?c^o·m+
“哼!”钱百万重重哼了一声,“他姓林的倒是好手段!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唬得一愣一愣!让他们以为真来了个青天大老爷!”
“装!我看他能装几日!那河滩边的破屋子,耗子都不生崽的地方,又潮又臭,晚上蚊虫能咬死人!还有那野菜粗粮,他吃一顿就得吐!我倒要看看,这位金尊玉贵的状元公,能在那破地方挺过三天!到时候灰头土脸滚回县衙,我看他还有脸提什么同甘共苦!戏唱砸了,看他怎么收场!”
他喘了几口粗气,强压下心头的邪火,对钱福阴恻恻地道:“告诉底下人,还有杨行知那边,面上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别让姓林的抓住把柄!他林逍不是要节俭吗?咱们就让他节俭个够!看他这出戏,能唱到几时!”
胡家沟离县城不算太远,约莫七八里地,沿着一条被车辙压得坑洼不平的土路蜿蜒进去。*零^点-墈+书· !哽?歆·罪\全~
村子依着一条小河沟散落着,暑气蒸腾,白晃晃的日头烤得人发蔫。
虽是农忙时节,田埂上却少见热火朝天的景象。稀疏的水稻苗在烈日下蔫头耷脑,叶片卷了边,泛着灰绿。
不少田块还荒着,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在热浪中微微摇曳。
几头瘦骨嶙峋的老牛在田边树荫下挤作一团,有气无力地甩着尾巴驱赶蝇虫,偶尔才啃一口被晒得发烫的草根。
土坯茅草房低矮破败,不少屋顶茅草稀疏,露出黑黢黢的窟窿,像是被这毒日头晒穿了。
胡老倔佝偻着腰,在前面引路,脚步有些虚浮,汗水浸透了他灰扑扑的旧褂子,时不时回头偷瞄一眼身后的林闲三人。
林闲走在中间,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卷,由林安背着。老金依旧沉默地跟在最后,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西周,额上也沁着细密的汗珠。
田间地头,原本顶着烈日劳作的村民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几个打着赤膊、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的汉子拄着锄头镰刀,首起腰,大口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小溪般淌下的汗水,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行陌生面孔。
树荫下摇着破蒲扇纳凉的婆娘时手顿住了,抱着孩子的妇人将孩子搂得更紧,躲到了门框后面,只露出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那是谁啊?里正叔领着……”
“穿青布衫的那个……看着不像县衙差爷?”
“咦?后面那个小哥背的……像是铺盖卷?”
“该……该不会是……”
不知是谁,低低地嘀咕了一句:“……是来收新税的吧?前阵子城里不是传……说新来的大官要刮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