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闻言,沉默了片刻。良久,他发出一声悠长叹息,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
“非议?震荡?”
庆帝的目光变得异常深远,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看到了自己这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的一生。
“睿儿,朕…怕了一辈子啊。”
“怕权臣掣肘,怕后宫干政,怕藩王坐大,怕清流攻讦,怕这煌煌江山,在朕手中…分崩离析。”
“朕处处权衡,处处忍让,如履薄冰,只求一个稳字。可结果呢?蠹虫滋生,积弊如山,民怨沸腾!这大靖,被他们蛀得…千疮百孔!”
庆帝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赵睿身上,浑浊眼中,竟燃起了一簇炽火:“林逍让朕看到了不一样的路!他不结党,不营私,眼中只有江山社稷,黎民疾苦!他敢在朝廷施压下,只身前往平凉!”
“朕老了!怕不动了!也不想再怕了!这江山积弊,是时候该刮骨疗毒了!朕把这把刀给你,给你斩立决之权!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告诉那些盘踞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朕,要肃清朝纲!还大靖一个朗朗乾坤!”
那日父皇的话依稀在耳。
赵睿端起早己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看向林闲,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兄……你问我为而来?是父皇让我来的。这江山积弊,唯有以雷霆手段,方能廓清寰宇!他让我来,是为你压阵,更是…为了替这垂暮大靖,斩出一条血路!”
林闲听及此,默然。
皇帝看中的,不仅是他的“才”,更是他的“孤”。
他不结党,不营私,在这盘根错节的朝堂上,没有根基,所以无所顾忌,所以敢行非常之事!
陛下正是要用他这把孤刀,去斩那些他碍于情面、权衡利弊了一辈子,却始终未能斩断的毒瘤。
月光下,两人相对无言,唯有夜风拂过庭树,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