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姓郑的郎中,半年前曾偷偷为林婉诊治过臂骨骨裂,留有印象,并首言其旧伤叠新伤,绝非意外。
碍于孙胥吏在州府的背景和王家的威势,无人敢出头。
关键在孙家背景:其父孙胥吏,乃青州府衙户房积年老吏,职位不高,却是个浸淫钱粮税赋多年的油子,手眼颇有些活络。
情报明确指出,孙胥吏是王崇山通判一手提拔的铁杆心腹,专司为王系官员打理一些见不得光的私账和灰色进项,是王家的钱袋子之一。
林婉嫁入孙家,正是林家嫡母王氏为巩固与王家联系而进行的联姻。
林婉,如同当初的林逍,不过是林家攀附权贵的一枚棋子。
林闲嘴角勾起冷笑,林婉的绝境,与他当初破庙濒死的绝望,本质何其相似?都是被利用殆尽后无情抛弃的牺牲品。
救她,值不值?
利弊在脑中飞速权衡:
弊:首接对上王家,风险巨大。家事难断,易授人以柄。
利:其一,关乎官声。其二,这是撬动王家根基的缺口, 孙胥吏是王家的钱袋子,打掉他,等于断王崇山一臂!
当“打击王家”这个砝码重重落下,天平瞬间倾斜,一个计划在林闲心中清晰起来。
“老李。”
“老爷。”
“让林安过来。”林闲吩咐道。人选是现成的。
林安这小子,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机灵圆滑得很。
更重要的是,他可靠,对自己这个二哥有发自内心的敬服。
这种需要深入街坊邻里、接触底层证人、还得绝对隐秘的活儿,一个不起眼的庶子,比任何官家面孔都更合适。
林安很快到来,眼神清亮。
林闲隐去林婉身份,只说平江有一桩涉及胥吏子弟欺压良善的冤案需暗中取证,让他跟随老李安排的人手秘密前往。
“有几件事需你留心:”林闲沉声道,
“收集人证。设法接触那些可能知情,尤其曾受过孙家欺压的,取得口供,最好能画押。”
“寻访物证。若有机会,找到那位郑郎中,拿到伤情记录。”
“探查劣迹。留意孙家父子在平江及州府有无其他不法?如欺行霸市、贪墨勒索、勾结上官输送利益?此为重中之重!”
“记住,”林闲盯着他,语气严肃,“务必隐秘!自身安全第一!一切听老李安排的人指挥。”
“你此去,是眼,是耳,是口舌,非是刀兵。明白?”
“我明白!定不负二哥所托!”林安神情一凛,眼中全然是被委以重任的激动。
林安退下后,林闲铺开信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需要官面上更大的力量施压。
家暴难定重罪,但若坐实孙家父子贪赃枉法、勾结上官,便是雷霆之威!
他提笔,两封信一挥而就:
致知府赵汝成一信,措辞恭敬,忧心忡忡。言及偶然闻听平江县胥吏孙某之子虐妻恶行,民怨沸腾,更忧虑孙胥吏在州府户房任职,与王通判过从甚密,恐影响官声,牵连上官清誉。
恳请府尊明察,若查实其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勾结上官等情,务必严惩,以正视听!
致学政周秉文一信,立足教化与民情,以举人身份痛陈孙绍祖“有伤风化,悖逆人伦”,因其父为吏,影响极劣。
痛心疾首,吁请学政大人关注,督促有司查明真相,彰朝廷德化,安地方民心。隐晦提及孙家似有依仗。
林闲知道,赵汝成正愁找不到王家的破绽;周秉文也绝不会容忍眼皮底下如此伤风败俗且有吏员背景的恶行。
明面上,他林亚元只是出于公义反映情况。
暗地里,林安己在老李的周密安排和本地线人的指引下,悄然潜入平江。
一张大网,正无声无息地罩向平江孙家。
救林婉,是契机,亦是棋子。
这步棋落子,不仅要斩断王家的一条臂膀,更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棋手”们看看,一枚弃子也有着掀翻棋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