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宅的月亮总是比别处暗些。′j_c·w~x.c,.!c+o-m.

沈六郎第三次摸进后院时，裤脚还在往下滴水。前两夜他蹲在墙角，只听见青砖缝里渗出呜咽，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石板说"来呀"。今夜不同，三更梆子刚敲过，那扇斑驳的朱漆月亮门竟虚掩着，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像极了有人在里头招手。

"后生，进来暖暖身子？"

苍老的女声裹着肉香飘出来，沈六郎的脚像被磁石吸住。他本是来偷些过冬的柴火，此刻却盯着门内那片朦胧红光挪不动步——几十盏羊角灯笼悬在枯树枝上，照得满院宴席如同白昼。穿锦缎的宾客们围坐在圆桌旁，筷箸翻飞间，酱色的肘子、油亮的烧鸡、滚着蜜的糕点源源不断地往嘴里送，咀嚼声黏糊糊的，像是在嚼着带血的棉絮。

主位上坐着个穿黑袄的老妪，满脸皱纹里嵌着笑，手里的银筷子正夹起一块颤巍巍的东西。"看你冻得打哆嗦，"她冲沈六郎招手，"来尝尝我家姑娘的手艺。·k~u·a￠i￠d!u¨x·s?..c·o^m+"

沈六郎喉头滚动。他三天没沾米粒了，那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就在眼前晃，油星子溅在桌面上，竟冒着暗红的光。他刚要伸手，袖口突然被扯了扯——是个穿绿袄的小丫鬟，脸蛋白得像涂了粉，"别吃！"她声音尖细，指甲掐进他胳膊，"这宴......"

"小翠，不得无礼。"老妪的声音冷下来，小丫鬟顿时缩成一团，转眼就消失在灯笼照不到的阴影里。

沈六郎顾不上许多，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肉烂得离谱，一抿就化在舌尖，带着股奇异的腥甜。他越吃越急，肘子上的肥油顺着下巴流进领口，黏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却丝毫挡不住肚里的馋虫。周围的宾客们吃得满脸油光，有人嘴角挂着血丝，有人正费力地吞咽着带筋的肉条，喉结滚动时，脖子上凸起个吓人的包。

"好吃吗？"老妪笑眯眯地问，银筷子指向他，"这可是用......心头肉做的呢。*2′8-看′书?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沈六郎猛地呛住。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沾满了暗红的黏液，指甲缝里嵌着的不是肉丝，竟是几缕带着血的碎筋。桌上的红烧肉突然变了模样，肥瘦相间的肌理里浮出细密的血管，酱色的汤汁泛着铁锈味。他再看周围的宾客，那些锦衣华服下的躯体竟隐隐透着青黑，有人正啃着的"鸡爪"，分明是只带着指甲的人手。

"呕——"他捂着嘴想逃，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老妪的脸凑得极近，皱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别急着走啊，"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你看，他们都在吃自己的......"

穿红袍的胖子正撕开一块"肘子"，露出的断面白森森的，竟与他自己左臂上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梳髻的妇人嘴里塞着"糕点"，嘴角漏出的碎屑里混着牙齿，而她自己的腮帮子正以诡异的角度凹陷下去。

沈六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那里胀得像个鼓，隐隐传来撕裂般的疼。他颤抖着掀开衣襟，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了他皮肉下蠕动的轮廓——那盘被他狼吞虎咽的红烧肉，此刻正以原形在他腹内翻腾，分明是一堆血淋淋的脏器。

"救命！"他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嘴里的腥甜突然变浓，呕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带着碎骨的血块。周围的宾客们纷纷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他们的脸在灯笼下扭曲变形，眼窝里空无一物，黑洞洞的窟窿里淌着血。

"影姑宴，影姑宴，"老妪拍着手笑，声音越来越尖，"吃了自家肉，天亮......就干净了。"

沈六郎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把钝刀正从里往外剜。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肚皮正一点点裂开，暗红的脏器混着黏液涌出来，落在青砖上发出"啪嗒"声。那些东西刚一落地，就变成了腐臭的烂泥，里头混着半枚带血的指甲——是他自己左手小指的指甲。

周围的宾客们一个个瘫倒在地，肚皮裂开的声响此起彼伏，像在拆一袋袋湿淋淋的内脏。他们的躯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滩滩腥臭的污泥，宴席上的残羹也随之腐烂，锦绣衣物融进黑泥，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沈六郎的意识己经模糊了。他躺在冰冷的青砖上，看着自己的脏器化作腐土，混着脱落的牙齿。老妪和宴席都消失了，只有那扇月亮门还虚掩着，门轴上挂着片带血的衣襟——是他自己的。

晨雾里，穿绿袄的小丫鬟站在门内，脸上没了往日的怯懦。她捡起沈六郎掉在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