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正慢慢变黑,顺着那些扎进身体的藤,往墙洞里流去。最后一眼,他看见女人把脸贴在他胸口,轻轻舔了舔渗出来的黑血,然后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天亮时,王二麻子带着三个伙计撞开张宅大门,晨光斜斜地照进厢房,照亮了满墙的血藤。李大胆被缠在藤中间,像个被裹在茧里的虫,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却变成了暗红色,里面爬着细小的血藤,正慢慢往眼白里钻。
“大胆!”王二麻子冲过去想解藤,手刚碰到,就被藤尖扎了下。他疼得缩回手,只见伤口处迅速红起来,像被烙铁烫过,接着那片皮肤开始发黑,顺着胳膊往上蔓延。
“别碰!”最年长的伙计拽住他,声音发颤,“你看他的脸!”
李大胆的嘴角正在往上翘,明明是被吊在半空,却像是在笑。他的眼睛突然转动,暗红色的瞳孔死死盯住王二麻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破风箱在响。缠在他身上的藤突然松开,他“咚”地掉在地上,手脚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提线木偶。
“跑!”王二麻子刚喊出声,李大胆己经扑了过来,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深深抠进旁边伙计的肩膀。那伙计惨叫着挣扎,却见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眼睛里很快也爬满了血丝。
厢房里顿时乱成一锅粥。被抓住的伙计转眼就变成了和李大胆一样的怪物,张着嘴西处扑咬,血藤从他们的指缝、嘴角钻出来,在地上迅速蔓延。王二麻子拽着最后一个伙计往外跑,跑到院子里,才发现院墙根的荒草下,露出半截白骨,白骨的指骨间缠着血藤,藤尖还在微微抽动,像是还在生长。
“井!跳井!”最后那个伙计指着院子中央的枯井。井沿上长满了青苔,青苔下面是暗红色的,像干涸的血。王二麻子趴在井边往下看,井水早就干了,井底堆着层层叠叠的白骨,每具骨架都被血藤缠得结结实实,藤从眼眶里穿进去,从肋骨间钻出来,在骨缝里盘成复杂的结。
“来不及了。”身后传来李大胆的声音,带着种不属于活人的尖利,“你们看,它们多喜欢你们。”
王二麻子回头,看见李大胆和那几个变成怪物的伙计站在晨光里,他们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里面爬满了血藤,藤尖从喉咙、眼眶、指缝里伸出来,在空气中轻轻摇晃,像在寻找新的宿主。
就在这时,天边滚过一声雷。明明是晴空万里,却有道紫黑色的闪电劈下来,正好落在李大胆身上。他像被烧着的纸人,瞬间蜷缩起来,身体里的血藤疯狂扭动,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
“快砸!”王二麻子捡起块石头,狠狠砸向李大胆的头。石头碎了,李大胆的头骨却没破,只是裂开道缝,缝里钻出更多的细藤。
又一道闪电劈在井边,井水突然“咕嘟咕嘟”地冒起来,黑色的水里浮起无数血藤,藤尖都指向王二麻子。他这才明白,那井不是生路,是血藤的根。
最后一声惨叫被雷声吞没时,半截街的荒草突然疯长起来,很快就淹没了张宅的大门。有路过的货郎说,那天之后,张宅的墙缝里总渗出红水,夜里还能听见藤条摩擦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细细听去,像是在说:“再来个人吧,藤还没吃饱呢……”
后来落马镇的人都往别处迁了,半截街渐渐被荒草吞没。只有在阴雨连绵的日子,还能看见张宅的方向有红光闪烁,像有人在里面点了灯。镇上剩下的老人们说,那是血藤在开花,花开的时候,就得找个人来当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