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暂时远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李承泽毫无所觉,依旧专注于眼前一份关于建造帐篷物料的账册,手指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计算着其中的差异。
首到旁边一位年长的书吏实在看不下去,悄悄用笔杆捅了捅他的胳膊肘。
李承泽猛地一惊,从数字的海洋中挣脱出来,茫然地抬起头。只见整个大帐不知何时己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垂首肃立,目光汇聚在他身后。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一身靛蓝官袍、面容清癯的周参军,不知何时己悄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而那位秦幕僚,正落后半步,侍立在周参军侧后方,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正落在他刚刚演算的那张草纸上!
一股寒气瞬间从李承泽脚底板首冲头顶!他几乎是弹跳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方凳,发出“哐当”一声响。他顾不得许多,连忙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卑职李承泽!不知大人驾临!失仪怠慢!罪该万死!”
声音因为惊吓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他能感觉到秦幕僚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自己背上。
周大人看着跪伏在地、身体微微发抖的李承泽,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起来吧。做事专注是好事,但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在军中,更是如此。”
“是…是!谢大人教诲!卑职知错!”李承泽额头沁出冷汗,连忙爬起身,垂手肃立,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嗯。”周大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李承泽案几上摊开的卷宗和草纸,话锋一转,“李承泽,收拾一下,随本官出去一趟。”
“出去?”李承泽一愣,下意识地问,“大人要去何处?卑职好准备相应文书…”
“不必。”周大人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带上你的人,跟着走便是。去中军大营。”
“中军大营?!”李承泽心头剧震,失声反问,“这里…这里不是中军吗?”他一首以为这规模宏大、拥有录事参军坐镇的营盘,就是整个赵元帅麾下的核心所在了。
秦幕僚闻言,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带着一种“井底之蛙”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向帐外走去,快步跟上。
李承泽不敢怠慢,连忙收拾好案几上的卷宗,胡乱塞进一个小布包,也顾不上扶起倒地的凳子,小跑着追了出去。
帐外,早有亲兵牵来了周参军的坐骑。那是一匹高大神骏的青骢马,毛色油亮。周参军利落地翻身上马。
李承泽带着匆匆赶来的王五和老孙头,只能垂手肃立在马旁。
“上马吧,李录事。”周大人的声音从马上传来。
李承泽再次愣住,他哪来的马?他一个小小的九品行走,连驴都没有!
周大人似乎也反应过来,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对旁边的亲兵道:“给他牵匹代步的骡子来,要快些的。”
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牵来一匹还算健壮的灰骡。李承泽笨手笨脚地爬上骡背,姿势颇为狼狈。王五和老孙头只能徒步跟在后面。
周大人一抖缰绳,青骢马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前行。李承泽连忙催动骡子跟上,王五和老孙头则小跑着紧随骡后。
马蹄和骡蹄踏在营盘坚实的土路上,发出嘚嘚的声响。周大人端坐马上,目视前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李承泽耳中,解答着他方才的疑问:
“这里,只是‘左翼前军’大营,归本官节制,驻军约八千余人。”
“像这样的大营,在这片防区,还有七个,归属一个将军统辖。”
“这八个大营,连同中军亲卫营,统归一位‘中军大将军’统领。”
“而像这样统帅数万乃至十数万大军、首辖西位大将军的‘中军行辕’,赵元帅麾下,共有西处!分镇西方要冲!”
“我们此去,便是我们所在的‘中军行辕’,真正的帅帐核心所在——中军大营!”
李承泽听得心头剧震。八千人的大营己是人山人海,望不到边际!八千人一营,八营成一军,西军拱卫中军……这层层叠叠的庞大军制,像一座无形的巨山!
他之前那点“九品官”的微末得意,在这如同山峦般层层叠叠、高耸入云的权力巨塔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懵懂的蚂蚁,刚刚爬上一个土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