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深处低洼地里的死寂,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求¨书^帮\ \庚*歆.最,筷^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风吹过枯黄苇杆发出的、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鬼魂在窃窃私语。冰冷的泥地吸吮着身体里最后一点热气,深秋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小雨蜷缩在李承泽身边,小小的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却像一尊失去了生气的泥偶。她空洞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摇曳的芦苇,李承泽的手轻轻搭在她瘦削的肩头,能感受到那单薄衣衫下透出的冰凉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僵硬。他张了张嘴,想唤一声“小雨”,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旁边,几个老兵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钱老黑脸上的刀疤扭曲着,他猛地扯下腰间那个早己干瘪的旧水囊,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泥浆溅起。
他双手死死抱着头,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我操他祖宗!操他祖宗十八代!” 吼声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恐惧——为那被掳掠的、远在南方生死未卜的妻儿。
李大眼颓然地靠在身后的芦苇丛上,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都那样了…南边…还能好么…”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被长矛捅穿的老汉,看到了被绳索捆成一串、如同待宰羔羊的妇孺,而这景象,与他家中妻女的命运重叠在了一起。
赵铁柱则完全失了魂。他怔怔地望着自己那双沾满泥污、布满老茧的手掌,仿佛上面沾染了永远洗不掉的鲜血和绝望。他想起离家时,儿子才刚会叫爹,小女儿还抱在襁褓里咿呀学语。
如今…她们会在哪里?会不会也像刚才看到的那样…被驱赶?被鞭打?甚至…他不敢想下去,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
孙石头低着头,用一根枯枝在冰冷的泥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划出一道道凌乱扭曲的痕迹,像极了此刻众人纷乱如麻的心绪。老刘头靠在一块凸起的冰冷石头上,浑浊的老眼扫过这群濒临崩溃的老兄弟,又看了看如同惊弓之鸟的李承泽兄妹,最后落在王五身上。
王五依旧沉默。他半蹲在地上,缺了两指的手异常稳定地握着那根擦拭干净的短矛,矛尖插在泥地里。他锐利的目光并非涣散,而是如同最冷静的猎豹,穿透摇曳的芦苇缝隙,一遍遍扫视着野地深处和隐约可见的官道方向。他在警戒,也在观察。
李承泽的目光,也下意识地追随着王五的视线,投向那片混乱的官道。
突然想起有的号衣底色是深褐,残留的臂章是暗红色;有的则是灰蓝色,肩头有褪色的黄条;还有几个,干脆就是前朝官军的制式,只是上面代表营属的标记被粗暴地撕掉了!更混乱的是,有些溃兵头上裹着红布条,有些缠着青巾,还有些在破烂的号衣外面,胡乱套着抢来的、不合身的各色衣服!
李承泽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红布…青巾…不一样的号衣…”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洞悉乱象的寒意,“南边…不是一股势力…他们在打!在吞并。¢n′e-w!t¢i^a′n.x_i!.!o·r-g·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失魂落魄的赵铁柱都猛地抬起了头!
李承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你们看那些溃兵!穿什么的都有!红布头,青布巾,破号衣颜色都不一样!这说明什么?说明南边的义军也好,官军残部也好,他们在互相打!在抢地盘!在火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震惊而茫然的脸,声音更加冰冷:“这种时候,越是人多的大路,越是死路!我们这样的小队伍,撞进去,要么被当成壮丁抓走,像刚才那些人一样被活活累死、打死!要么被溃兵、被土匪当成肥羊宰了!就像…”他看了一眼小雨,没把话说完,但槐树林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在每个人的鼻尖。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老刘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异光,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浓重的讽刺,“分?分得他娘的天下大乱!合?拿什么合?拿老百姓的骨头渣子合吗?小子说得对!南边现在就是个大号的屠宰场!咱们这点人,这点肉,进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就得被碾成粉!”
他猛地看向王五:“王五!你是钻山的老手!这鬼地方,官道不能走了!野地里也不安全!迟早被那些蝗虫一样的流民和溃兵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