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抓住一点理性的碎片，抵抗那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疯狂和绝望。但数质数这个学生时代用来集中注意力的方法，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11…13…17…数字在脑中混乱地跳跃，与缝隙外那怪物抓挠金属的刺耳噪音、沉重的撞击声、非人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搅得他头痛欲裂。

冷汗浸透了他身上那件沾满他人血污的破烂军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失控的引擎，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肾上腺素带来的短暂力量早己耗尽，取而代之的是虚脱般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在恐惧的煎熬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有几十秒，缝隙外的撞击和咆哮声似乎减弱了一些？那怪物似乎无法立刻撼动这堆沉重的残骸，转而发出更加焦躁、更加愤怒的低吼。

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喘息之机。

林恩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缝隙入口那狭窄的、被怪物庞大身躯遮挡了大半的视野，再次看向外面那片地狱般的景象。

血肉铺就的地毯在摇曳的火光和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延伸。断裂的巨柱如同巨人的骸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布满弹痕和巨大裂痕的“天空”。浓烟和灰烬如同不祥的灰色雪花，无声地飘落。远处，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轮廓在弥漫的硝烟中若隐若现，伴随着沉闷如雷的爆炸闪光。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血腥、焦臭、臭氧和更深沉腐烂的味道，无孔不入。

这里不是地球。这里不是他所知的任何地方。这里只有战争，只有死亡，只有无尽的废墟和…眼前这种吃人的怪物。

“帝皇…异端…净化…” 那些强行灌入他脑海的哥特语词汇再次冰冷地浮现。这些词属于这个世界。它们所代表的含义，在这个血肉磨坊里，恐怕只剩下最赤裸裸的杀戮和生存。

活下去。无论如何，先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顽强。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几乎麻木的身体，避开入口处怪物爪牙的肆虐范围，将自己更深地蜷缩进金属残骸内部冰冷的阴影里。他丢掉那把无用的激光枪，摸索着拔出了腰间那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冰冷的触感传递到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近乎虚幻的“掌控感”。

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内壁，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废墟的尘埃和绝望的味道。目光死死盯着缝隙入口处那个疯狂扭动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庞大阴影，握着金属碎片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在这个由钢铁、火焰和尸骸构成的陌生炼狱里，他赤手空拳，唯一的武器是一片生锈的废铁。而地狱的看门犬，正在他的门外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