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侧身让开道路,恭敬地引导着庞大的銮驾队伍,向着抚远县城那低矮破旧的城门缓缓行去。¨鸿¢特/暁?税-罔- ^更/歆\最!哙`
女帝的龙辇在简陋得甚至有些寒酸的县衙前停下。
当赵归晚在高德禄的搀扶下步下龙辇,真正踏入抚远县的土地时,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没有想象中的脏乱破败,但也绝无半分繁华。街道狭窄,房屋低矮陈旧,却打扫得颇为干净。
街道两旁的商铺门面不大,货物也多是些粗陋的日常用品,但店家脸上并无别处常见的惊惶麻木,反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忙碌。
见到圣驾,百姓们纷纷跪伏,眼神中敬畏有之,恐惧有之,却也夹杂着几分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生气。
这与她一路行来所见到的死气沉沉、怨气冲天的景象,截然不同。
陈稷引着女帝一行,并未直接进入县衙大堂,而是转向了县衙后一处用竹篱围起的简陋院落。+零?点~看′书? ,哽*歆_蕞¨筷+
院内没有奇花异草,只有几畦长势尚可的菜蔬,几只散养的鸡鸭。
“陛下,此乃县衙后园,亦是臣平日与老农请教农事、核算收支之地。简陋不堪,有污圣目,请陛下恕罪。”
陈稷躬身道。
女帝没有言语,目光扫过那些青翠的菜蔬和咯咯叫的鸡鸭,又落在院内石桌上摊开的几本账簿和几份写满字迹的公文上。
她随手拿起一份,是陈稷亲笔写的关于河道疏浚后灌溉面积增加、预估可增收粮赋的详细条陈,字迹工整,数据详实。
另一份则是请求减免本县部分因灾绝收农户赋税的奏疏草稿,言辞恳切,论证充分。
“这些,就是你所谓的民心所向?”
女帝放下文书,语气听不出褒贬。
“回陛下,” 陈稷垂首,“民心非虚言,在田亩沟渠之间,在仓廪米粮之中。.齐,盛_小*税`旺\ ,哽~欣′罪¢筷¨臣愚钝,无力解天下倒悬,唯有竭尽所能,让抚远一县之民,能有一口饭吃,有一线生机。此非邀功,实乃为官本分。”
“为官本分?”
女帝重复了一句,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却毫无温度,
“说得倒好听。你开常平仓借贷粮种,利息几何?”
“年息半成,待秋收后以粮抵还。”
“半成?” 高德禄忍不住尖声插话,带着难以置信的嘲讽,“陈县令,你这跟白送有何区别?常平仓粮乃国本!岂容你如此儿戏!”
“高公公所言极是。”
陈稷不卑不亢,“然抚远地瘠,民力已疲。若利息过高,无异于杀鸡取卵。
臣以为,与其强征难以足额的赋税,激起民变,不如薄利以养民力,使其能安心耕作,来年或可多缴一分。此乃长远之计。”
高德禄被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被女帝一个眼神制止。
“带朕去看看你的常平仓。”
女帝命令道。
常平仓位于县衙西侧,几间普通的砖瓦房。打开仓门,没有预想中的霉味和陈腐气。
仓内粮食不多,堆放得整整齐齐,地面干净。
陈稷指着仓中几处标记:“陛下请看,此为新收之粮,此为借贷未还之粮,此为备荒之粮,皆有详细账目可查。
去岁春寒,借贷者众,然秋收后归还者亦达九成。剩余一成,多为确实无力偿还之赤贫户,臣已记录在案,申请蠲免。”
他递上一本厚厚的、墨迹清晰、按着手印的借贷账簿。
女帝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在那一个个鲜红的手印和朴实无华的借据上停留片刻。
真实,细致,带着泥土和汗水的沉重感。这比那些堆砌辞藻、歌功颂德的奏章,更能说明问题。
“蠲免?谁给你的权力?”
女帝合上账簿,声音冰冷。
“陛下明鉴!臣岂敢擅专!”
陈稷立刻跪下,“臣已数次上奏州府及户部,陈明实情,恳请朝廷恩准!然…石沉大海。去岁至今,抚远县应缴赋税,臣已尽最大努力,以县衙公费及…臣之俸禄填补部分缺口,然仍有不足。
此乃臣失职,甘受责罚!唯求陛下开恩,免去那些赤贫户无力偿还之粮,使其有一线生路!”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在冰冷的泥地上。
县衙内外一片死寂。
高德禄看着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