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钝钝的、令人窒息的迷茫。
她不久前……才见过他啊!
在西延山庄那个混乱又肮脏的角落,他蜷缩在那里,裹着被单,眼神浑浊又带着她看不懂的痛苦……
可那明明是活的!有温度的!虽然虚弱,虽然狼狈,但……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明明刚才……还见过的啊!
她甚至记得自己扑过去时,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到他冰冷手臂的瞬间感觉。
那感觉那么真实……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死亡”了呢?
这个词语太沉重、太陌生、太……荒谬了!
它不该和自己的父亲联系在一起!他熬了那么多年的清贫和病痛,熬了那么久在宜城山的孤独,甚至刚刚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他怎么会……怎么能在她终于见到他、终于能喊他一声“爸”的时候……就这么……没了?
懵了。
她彻底懵了。
思维像被冻住的齿轮,完全无法转动。
医生后面说的那些词,每一个字她都听到了,却又像听不懂的外星语言,无法在她混沌的大脑里组成任何有意义的认知。
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一种灭顶的、令人窒息的难过。
那难过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像整个胸腔被灌满了冰冷沉重的铅水,一点点下沉,压得她喘不过气,心脏被挤压得几乎要碎裂开来,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感。
她想大口呼吸,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然后,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铅灰色的迷茫与难过中,另一个冰冷的声音碎片,像毒蛇一样,再次阴冷地钻进她麻木的意识:
【下体非常陈旧……彻底的阉割手术……十几年前……】
阉割……手术……
十几年前……
这个词,带着一种非人的残酷和极致的羞辱,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混沌的神经上反复锯割。
它和“爸爸”这个称呼、和秦军那张沉默温和的脸、和宜城山那些相依为命的岁月……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太荒谬了!太可怕了!
为什么?
谁干的?
十几年前……那是什么时候?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塞满了她疼痛欲裂的脑袋。
她试图去想,去思考这背后的含义,去理解这加诸在父亲身上、她刚刚才知晓的巨大苦难……
可是不行。
脑子像灌满了滚烫的浆糊,又沉又胀又痛,根本无法进行任何理性的思考。
医生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钥匙,却只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更黑暗、更让她恐惧和不解的深渊之门,而她此刻连站在这扇门前的力气都没有了,更遑论走进去探寻真相。
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寒冷和痛苦。
为父亲所遭受的、她从未知晓的屈辱和伤害;为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死亡;为她自己……那迟来的、只喊了一声就被迫终止的呼唤。
她蜷缩得更紧,仿佛想把自己缩进那冰冷的地毯里,缩进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死亡、也没有那个可怕词汇的世界。
无声的泪水依旧汹涌,那滚烫的温度,是她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属于她还活着的证明。
而她的世界,己经在医生那句宣告和那个冰冷的医学描述中,彻底崩塌成了无声的、绝望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