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落。
何砚书适时地完全松开了她。
女人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一软,颓然地跌坐在旁边一张布满污渍的破旧凳子上。
她佝偻着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惊弓之鸟,瑟瑟发抖。
她不再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布满污垢的手指神经质地抠着自己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嘴里反复地、无意识地念叨着,声音破碎而恐惧:
“临城……这里是临城……”
“小迪……小迪十六岁……”
“临城……小迪十六岁……”
“十六岁……临城……”
她仿佛被困在了这两个信息点组成的狭小牢笼里,一遍遍重复,试图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将她彻底淹没。
周迪看着母亲蜷缩颤抖的样子,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里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荒芜和一种近乎认命的麻木。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向门口如同闯入者般格格不入的沈佑和唐恩。
唐恩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疼和震惊,像细密的针,扎在他早己麻木的心上。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凉、毫无温度的弧度,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距离感。
“抱歉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视线扫过被何砚书看护着、蜷缩在角落不停念叨的母亲,“我母亲……她精神不太好,一首这样。让你们见笑了。”
他顿了顿,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唐恩看着他故作平静下深藏的疲惫和绝望,心口堵得难受。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急切地开口:“你很久没来上课了!老师联系不上你,大家都很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周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纯粹的关心让他心底某个角落微微一颤,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移开视线,看向布满污渍的地面,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样啊。谢谢关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气说出后面的话,声音更轻,却像重锤砸在唐恩心上:“我过几天……会去办理退学手续。这几天……家里有点事,没顾上和老师打招呼。麻烦你们……帮我和陈老师说句抱歉吧。”
“什么?!”唐恩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你要退学?!”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迪深吸一口气,仿佛这个决定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抬起头,再次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自嘲的轻松笑容:“是啊。”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破败、压抑、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屋子,目光最终落回唐恩脸上,那双曾经温和沉静、如今只剩下荒芜的眼睛里,痛苦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被更深的麻木掩盖。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里……临城一中,还是不太适合我。我准备……回瑶山老家了。”
“可你的成绩那么好!”唐恩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你刚刚才拿到了进省队的资格!周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的语气充满了痛惜和不解,像在质问一个亲手砸碎无价珍宝的人:
“这意味着你有可能甚至可以不用参加高考,就能获得一所顶尖大学的保送资格!”
“这意味着你或许会踏上通往全国、甚至国际竞赛的跳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机会!”
“这意味着你完全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挣脱……挣脱这一切!”
她的目光扫过这狼藉的屋子,扫过他母亲蜷缩的身影,扫过他裸露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疤,最后落在他苍白麻木的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你现在说你要退学?回瑶山?!”
唐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哽咽,她指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几乎是口不择言:
“怎么?你家里是比童宇杭家更有钱?还是比远哲哥家更有势?还是说,你像安夏、齐芸杉那样,有什么其他的才艺可以傍身,让你觉得放弃学业也无所谓?!”
她甚至没有提沈佑,因为沈佑的存在,于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云泥之别,是另一个无法企及的世界,无从比较。
周迪默默地听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