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
正幽幽燃烧着青绿色火焰的铜盆前。
火焰安静无声,
散发着冰冷的绿光,
映照着那两人的背影。
那背影……
无比熟悉!
是爸爸!是妈妈!
他们穿着平时在老家常穿的旧衣服!
“爸!妈!”
我带着哭腔嘶喊,
连滚爬爬地朝他们扑去。
“你们怎么在这?快跑!有鬼!有……”
我的呼喊戛然而止。
脚步也像被钉死在地上。
一股比刚才更刺骨的寒意,
从脚底板瞬间冻僵了天灵盖。
我冲到了他们侧面。
看清了。
跪在那里的,
根本不是我的父母!
是两具……
纸人!
惨白的纸糊头颅,
用粗糙的墨笔勾勒出僵硬呆滞的五官。
脸颊涂着两团极不协调的、死气沉沉的胭脂红。
纸做的身体套着缩小版的、
我爸妈常穿的旧衣服,
纸片裁剪的双手僵硬地向前伸着。
它们正机械地、
一下一下地,
从身边堆积如山的纸钱堆里,
抓起一把把粗糙的黄纸钱,
投入面前那燃烧着青绿火焰的铜盆中。
每一次投下,
青绿色的火苗都无声地窜高一下,
将那些纸钱瞬间吞噬,
化为同样泛着青绿的纸灰。
没有烟,
只有冰冷的焦糊味弥漫。
而它们投进去的每一张纸钱上,
都用暗红如血的朱砂,
清晰地写着同一个名字——
我的名字!
我的生辰八字!
“买命契”三个字!
鲜红刺目!
“不……不……”
我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牙齿疯狂磕碰。
老家电话里那“嘶啦……嘶啦……”的撕纸声,
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原来那不是撕纸!
是它们在叠!
在烧!
烧我的买命钱!
那份“契”绑定的,
从来就不止我一个!
是全家!
是血脉!
“爸!妈!你们在哪?!回答我啊!”
我崩溃地对着那两个僵硬的纸人哭喊,
明知它们只是没有生命的扎制品。
就在我绝望嘶吼的瞬间,
灵堂死寂的空气被沉重的脚步声打破。
“咚……咚……咚……”
缓慢,僵硬,带着地皮震颤的闷响。
从巨大的“奠”字牌匾后的浓稠黑暗中,
一个高大瘦削的灰影,
一步一步挪了出来。
宽大破烂的灰布长袍拖地,
每一步都发出重物坠地的闷响。
顶着一颗巨大、湿漉漉的、
画着简陋黑洞眼睛和粗线嘴巴的黄纸人头!
是它!
门外那个砸破防盗门的“送货人”!
它竟然也跟进了这裂缝里的世界!
它僵硬地走到那两个跪地烧纸的纸人父母旁边,
停下。
巨大的纸脑袋微微转动,
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睛”,
隔着冰冷的空气,
无声地“注视”着我。
一股无法形容的、
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
如同冰水从头浇下,
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它要干什么?
它己经“送达”了!
契约完成了!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
那灰袍纸人缓缓抬起一只枯黑的“手”——
那根如同烧焦树枝般的爪子。
爪尖,
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