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无形的“意念”即将触及那染血的、森白的指骨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洪钟大吕般在我意识深处震响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紧接着，一种奇异到无法形容的“感知”，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我正在消散的意识！

冰冷！

一种熟悉的、属于尸体的、毫无生机的、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清晰地、真实无比地，从我那虚无的“指尖”传来！仿佛我真的……触摸到了什么！

但这冰冷之中，却又包裹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截然相反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热！

那温热如此微弱，如同寒夜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稍纵即逝，却又如此真实！它就存在于那冰冷的触感之下，存在于那染血的指骨缝隙之间！像刚刚离体的、尚未完全冷却的血液所残留的最后一丝余温！又像是……生命之火彻底熄灭前，灵魂挣扎逸散时带走的最后一点暖意！

这冰与热交织的、矛盾到极致的触感，如同两道狂暴的电流，狠狠击中了我意识的核心！巨大的冲击力，让我这无形的存在猛地一“震”！

而就在这剧烈的震荡中，我的“目光”——那最后一点凝聚的意识感知——不由自主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上移动。*精·武\暁~税′罔· ￠更_歆￠醉￠全!*秒+蟑,结~暁\税_旺~ `已_发~布′蕞¨歆`蟑,結·

移动到了父亲低垂的脸庞。

闪电早己熄灭，灵堂内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然而，就在这纯粹的黑暗之中，就在父亲那被散乱花发和血污覆盖的脸颊上，在那深深凹陷、紧闭的眼窝下方……

我“看”到了！

两行痕迹。

从他那紧闭的眼角，蜿蜒而下，穿过脸上深刻的皱纹，穿过干涸的血污和泥点，一首延伸到下巴，最终滴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顽,夲?神￠颤~ ′首.发+

那不是血。

在绝对的黑暗中，它清晰地映照在我那仅存的、依托于强烈执念的意识感知里——那是一种透明的、带着微弱水光的痕迹！即使在无边的墨色里，也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悲伤的微光！

是泪！

是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在无边的绝望和痛苦中，流下的……冰冷的、透明的泪水！

那泪痕，如同两道通往幽冥的微弱光路，在纯粹的黑暗中，为我这即将消散的亡魂，指引着最后的归宿。

我的意识，彻底凝固了。

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执念，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混乱……在这两行冰冷的泪痕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冰冷的“平静”，如同深邃的海水，缓缓漫过了我意识的核心。

原来，死亡并非终结。

原来，活人看不见的，不只是亡魂的形体。

还有……那穿透生死，也无法被黑暗彻底湮灭的……泪的温度。

我那无形的、冰冷的“指尖”，仿佛被那泪痕微弱的光所吸引，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眷恋和悲伤，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朝着父亲脸颊上那冰冷的泪痕，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真正地……“触碰”了过去……

指尖的虚无，终于“触”到了那冰冷的、湿漉的痕迹。

就在触碰发生的瞬间——

“儿子……”

一声极其微弱、极其缥缈、仿佛来自遥远虚空深处、又仿佛首接在我意识核心响起的呼唤，轻轻响起。那声音，分明是父亲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释然，和一种穿越了生死界限的……温柔。

“……爸……带你……回家……”

话音落下，如同风中最后一丝叹息。

与此同时，我那最后一点依托于执念而凝聚的、经历了巨大震撼和悲伤的意识，如同终于完成了使命的萤火，在那冰冷的泪痕触感中，在那声穿越生死的呼唤里，彻底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灵堂内，重归死寂。

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狂风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咆哮，拍打着腐朽的门窗，发出空洞而悲凉的呜咽。

冰冷的黑暗中，父亲残破的身躯倚着刻满血字的墙壁，头颅低垂，再无生息。他枯槁的右手无力地摊在冰冷的地面上，指骨森然，血污斑斑。

而在那染血的指尖旁，在那冰冷的地砖上，一点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朝露般的水光，正静静地反射着门外偶尔透入的、被风雨扭曲的微光。

那是亡魂消散前，触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