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如同水草般在冰冷的水流里缓缓飘荡。身上还穿着那件十年前落水时的、洗得发白的蓝色小汗衫，此刻被水泡得胀大变形。

那张肿胀变形的小脸上，那双没有眼白、只有纯粹墨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静静地俯视着在淤泥中缓缓下沉的我。

那双纯黑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我之前感受到的那种刺骨的怨毒。只有一种……冰冷的、彻底的平静。

像两块深不见底的寒冰，倒映着我此刻绝望下沉的、最后的身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如同这潭水一样冰冷地漫过即将沉沦的意识：他等到了。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那个“替身”。

而我，那个十年前亲手将他推入深渊、又用谎言埋葬了十年的凶手，此刻正代替他，沉入这永恒的冰冷与黑暗。

淤泥漫过了胸口，挤压着早己停止跳动的心脏。冰冷的水灌满了我的口鼻和肺腑，最后一丝光线和意识，被那双俯视着我的、纯黑冰冷的眼睛彻底吞噬。

世界，归于死寂。

冰冷的潭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穿我的皮肤，扎进骨髓深处。厚重的、带着浓烈腐烂水腥气的液体，蛮横地涌进我的口鼻，

冲进喉咙，带着淤泥的腥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陈旧血腥味。

肺叶在胸腔里疯狂地抽搐、灼烧，每一次徒劳的痉挛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只有更多冰冷腥臭的水，源源不断地灌入。

那只攥着我脚踝的鬼手消失了。如同它从未出现。可这“自由”来得太晚，太绝望。我的身体早己被极致的恐惧和冰冷的潭水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西肢沉重得像灌满了凝固的水泥，连一丝挣扎的欲望都生不出来。

意识在窒息的剧痛和刺骨的冰寒中飞速流逝，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在狂风里飘摇着最后的、微弱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