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坐下时,极其自然地替她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动作熟稔而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于玲注意到,其他人在赵辰落座前,都下意识地调整了坐姿,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倾听的姿态。
很快有侍者无声无息地送来饮品。给于玲的是一杯温度适中的、散发着清雅香气的花果茶,而给赵辰的,则是一杯颜色深沉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放在他惯用的水晶杯里,冰块恰到好处。
“嫂子,尝尝这个,”一位穿着香槟色真丝长裙、气质温婉的美女笑着将一小碟精致的、做成花瓣形状的糕点推到于玲面前。
“这是主厨新研发的,用的法国玫瑰露和日本柚子,甜而不腻,特别适合配花茶。”她的笑容亲切,眼神却带着一种精准的评估,仿佛在于玲身上寻找着什么。
“谢谢。”于玲道谢,拿起一块小巧的花瓣糕点。入口清甜,带着高级食材特有的细腻口感和层次分明的香气。她小口吃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得体。
聚会的气氛在赵辰到来后重新活跃起来,但于玲却敏锐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壁垒。
话题看似随意地围绕着最新的艺术拍卖、某处不为人知的私人海岛度假体验、或者某个前沿科技项目的投资前景。他们谈论着动辄上亿的数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偶尔提到某个名字或事件,用的是极其隐晦的代号或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
于玲安静地听着,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那些遥远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话题,像一道道无形的鸿沟,将她隔绝在外。
她就像一个误入贵族茶会的灰姑娘,穿着再得体的衣服,也掩盖不了格格不入的本质。她能感觉到那些看似友善的目光下,隐藏着的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更让她心惊的是众人对赵辰的态度。
他们称呼他“辰哥”,语气熟稔中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恭敬。当他说话时,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停下交谈,目光专注地看向他。哪怕他只是随意地点评一句某个艺术品的真伪,或者对某个投资项目提出一点疑问,立刻会有人认真地记下,或者迅速给出更详尽的分析。
阿哲想给赵辰续酒,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生怕打扰到他。那位戴眼镜的沉稳男人,在赵辰看向他时,会下意识地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更低。
这不是朋友间的平等相处。这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对绝对权威的敬畏和服从。
赵辰坐在那里,不需要刻意彰显什么,他本身就是这个圈子的绝对核心和规则制定者。他的温和笑容,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
于玲端着那杯温热的、价值不菲的花果茶,指尖却一片冰凉。她看着身边这个谈笑风生、掌控着全场节奏的男人,再想想公寓里那个系着围裙给她煎蛋、在超市货架前精打细算的“丈夫”,巨大的割裂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席卷了她。
“普通职员”?她心底那点残存的、可笑的幻想,在这个夜晚,被眼前这活生生的现实击得粉碎。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旁边一位穿着酒红色丝绒西装、气质略显轻佻的男人端着酒杯,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凑近赵辰,笑着调侃:
“辰哥,听说前阵子‘星河号’在加勒比海试航?性能怎么样?下次组局出海,可得带上兄弟们开开眼啊!那艘船我可是眼馋好久了!”他说着,眼神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于玲一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星河号?于玲的心猛地一跳!是巧合吗?还是和她那条“星河低语”裙子有关?
赵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端起酒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琥珀色的眼眸瞥了那人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那轻佻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讪讪地缩了回去。
“一艘船而己。”赵辰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却清晰地压下了周围瞬间有些微妙的气氛,“玩物罢了。阿哲不是刚订了新玩具?让他带你们去兜风。”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同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于玲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也无声地宣告着某种界限。
那轻佻男人立刻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其他人也心照不宣地附和起来,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试探从未发生。
于玲感受着手背上他传递来的温热触感,再看着众人对赵辰那近乎条件反射般的敬畏和服从,心底的寒意却更深了。
这个聚会,这个圈子,赵辰深不可测的身份和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心。而她,连挣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