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熟悉的电流杂音和华哥那似乎永远带着一丝疲惫笑意的声音:“喂?”
“华哥!”老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变调,嘶哑地挤出来:
“是我!我到了!门口!可…可他们…”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面前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和士兵毫无表情的脸,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
“门口?被拦住了?”
华哥的声音停顿了半秒,似乎瞬间就明白了状况,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了,语气变得短促清晰:
“知道了。站那儿别动,也别慌,等着!马上有人出来接你。记住,别乱动,别多话!”
华哥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随即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嘟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响起。
老家慢慢放下手机,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方块。
他抬起头,迎着士兵审视的目光,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他…他说,等会儿有人出来接我。”
士兵们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他们只是沉默着,像两尊冰冷的、由钢铁和警惕浇筑而成的雕塑。
抵在老家胸口和大腿上的枪口,依旧传递着无情的压力,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只有钢盔阴影下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身上,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肢体动作。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地爬行。
头顶的太阳仿佛凝固在空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力。
脚下的尘土被风吹起,钻进老家的裤管和鞋里,带来一阵阵细碎的刺痒。
汗水从额角渗出,沿着太阳穴滑下,留下一道道痒痕,他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被枪口顶住的胸膛。
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煎熬。
就在老家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被这无休止的沉默和锁定彻底绷断时——
“嘎吱…咣当…!”
一阵沉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是那扇巨大的、紧闭的土黄色营门!
它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沉重地呻吟着,向内缓缓开启了。
一辆沾满泥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如同从尘土中钻出的钢铁猛兽,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碾过营门内的碎石路面,卷起滚滚黄尘,朝着门口疾驰而来。
它带着一种粗犷而原始的力量感,瞬间打破了空地死寂的平衡。
吉普车一个干脆利落的甩尾,在老家伙面前几米处稳稳停住,带起的尘土扑了老家一脸。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同样年轻、肤色黝黑、线条硬朗的脸。
驾驶员的迷彩服敞着领口,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军旅特有的干练和审视,上下扫了老家一眼。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低吼和尚未落定的尘土:
“是华哥的朋友吧?”
悬在万丈深渊上的那颗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巨大的、几乎让人虚脱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和恐惧。
老家几乎是下意识地挺首了腰背,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回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
“对对对!是我!是我!”
驾驶员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副驾驶座的方向偏了偏头,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上车。”
老家如蒙大赦,拖着那条剧痛的伤腿,几乎是踉跄着扑向吉普车副驾的车门。
拉开车门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汽油味、皮革味和男人汗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他低头钻进车内的瞬间,一阵风恰好卷过空旷的营区空地。
风中,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气味——那是某种柴草燃烧后残留的、带着烟火气的微焦气息,混合着一点点……
也许是炊事班正在蒸煮米饭的、淡淡的、温热的谷物清香。
这气味如此平凡,却又如此陌生。它轻柔地拂过老家的鼻端,像一只温暖的手,短暂地抚平了他所有紧绷的神经。
他动作顿了一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这缕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风,用力地吸进了肺腑深处。
车门在他身后“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刺目的阳光和冰冷的枪口。
吉普车引擎发出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