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声和引擎声终于转向，渐渐远去。

三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后背全是冷汗。

“这里……不能待了。”陆辞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追兵随时可能回头。往对面山上走！穿过那片林子，可能有路！”

他挣扎着起身，和周周一起想再次搀扶“老家”。

但“老家”只是痛苦地摇头，指着自己肿得像馒头、还在不断渗血的右脚踝，眼神里是彻底的灰败和放弃。

“陆辞，周小姐……你们走吧。”

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绝望，

“我肯定是走不了了。带着我，目标太大，速度太慢，只会连累你们一起死。”

“放屁！你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战士，你现在在完成你的使命，你不跑要是落到那些人手里你觉得你还能活得过明天吗？你毁了他们那么多资料那么多数据库，你觉得他们还能放过你吗？”

陆辞低吼，试图去拉他。

“老家”猛地甩开他的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听我说！我这脚废了！一步都挪不动了！你们再不走，等他们绕回来，谁都跑不了！”

他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着陆辞，“我求你们了！快走！能活一个是一个！”

陆辞看着他那条彻底报废的腿，又看看远处可能随时折返的摩托车灯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指着不远处一片更深、更茂密、几乎有一人高的草丛：

“去那里！藏好！我和周周先冲出去，找到车，立刻回来接你！坚持住！”

“老家”看着那片草丛，又看看陆辞决绝的眼神，终于缓缓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好……我等着。”

就在陆辞转身准备和周周离开时，“老家”又叫住了他：“等等！”

他吃力地从自己沾满污泥的外套内袋里，摸出两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暴乱的时候……顺的……一首没敢开机。”他把其中一部塞进陆辞手里，“拿着！万一……万一巴蓬的手机没信号……”

陆辞接过手机，冰凉的触感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立刻开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迅速输入了一个牢记于心的加密号码保存。

又输入了“老家””手上手机的号码，“老家”手上的手机响了后。

他立马挂断，嘱咐“老家”电话设置震动。等他的信息或者电话。

“老家”看着陆辞操作，眼神复杂，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声音带着一种托付遗言般的郑重：

“驾驶……如果……如果你们能活着出去……有机会的话……帮我去一趟海城……南乐小区4栋2单元606……”

他的声音哽住了，眼圈泛红，

“找一个叫莫露妙的小女孩……告诉她……告诉她……爸爸失言了……不能回去看她演出了……让她……以后要坚强……要保护好妈妈……”(驾驶是陆辞的卧底代号)

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血泪。陆辞喉咙发紧，重重地点头：

“我记住了。南乐小区4栋2单元606，莫露妙。话一定带到！”

“谢谢……”

“老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快走！”

陆辞不再犹豫，深深看了他一眼，架起还有些发懵的周周，一头扎进更深的黑暗，朝着对面黑黢黢的山林方向奔去。

周周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那片吞噬了“老家”身影的草丛，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忍。

陆辞拉着她，在荒草丛生的野地和废弃的园区边缘亡命奔逃。

每一次回头，都看到那片草丛在视野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他能想象“老家”躺在冰冷潮湿的草丛中，听着近在咫尺的追捕声，承受着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更大的绝望，或许是看着同伴的背影消失，独自面对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