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
这处象征着西贝勒府女主人无上尊荣的院落,虽迁入匆忙,但沈清早有吩咐,底下人尽心竭力,处处透露出与昔日蕴秀轩截然不同的气象。
正厅内,两侧对称摆放着同样质地的太师椅,殿内熏着清冽沉水香。
此刻,宜修端坐于主位宝座之上,她身着一袭正室规制的大红云锦常服袍,领口袖口镶着寸许宽的玄狐出锋,庄重华贵。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她脊背挺得笔首,双手交叠置于高耸的腹前,目光平和地望向殿门方向。
她心中并非全无波澜,身份的骤然转变带来的些许慌张被强行压下,只余下当家主母必须撑起的架势。
贝勒爷那日的话语犹在耳边:守好后院这一方清净。
殿内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待那人的到来。
须臾,殿门口珠帘轻响。
齐月宾在贴身丫鬟吉祥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行至厅中,依规行了个标准的蹲安礼,声音温婉平静。
“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好了,快坐下吧。”
宜修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上位者的关怀,抬手指了指左侧下首的太师椅
齐月宾谢过,在吉祥的搀扶下小心落座。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宜修那高高隆起的孕肚。
就在齐月宾落座的瞬间,殿门口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柔则在丫鬟初摇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她身上那件象征侧室的桃红色旗装,此刻在瑞昕居满殿的金碧辉煌和宜修那身耀眼正红之下,显得格外刺眼和卑微。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殿内所有的目光,都像带着芒刺,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
宽大的袖口下,指甲深陷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在初摇担忧的目光注视下,柔则缓缓地屈膝,跪拜下去,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妾……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她不敢抬头看宜修那张平静无波却充满胜利者姿态的脸,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着,新婚夜独守空闺的冰冷以及此刻这跪拜庶妹的奇耻大辱,如同烈火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宜修端坐于上,将柔则的每一丝动作都尽收眼底。
心中并无多少预想中的扬眉吐气,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视她如无物的嫡姐,如今卑微地跪在自己脚下,她仿佛看到了乌拉那拉府中那些谨小慎微、仰人鼻息的日日夜夜。
但这丝恍惚很快被主母的身份和责任驱散。
她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与温和,“姐姐快起。看座。”
柔则几乎是踉跄着被初摇费力地搀扶起来,挪到右侧下首的位置坐下。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金砖看穿。
宜修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端起手边小几上那盏雨过天青釉的盖碗茶,杯盖与杯沿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了撇浮沫,姿态优雅从容,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殿内每一个角落:
“如今府里,加上本福晋,也就咱们姐妹三人。贝勒爷朝务繁忙,日理万机,这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更是重中之重。”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柔则惨白的脸和齐月宾低垂的眼帘,继续道:“额娘体恤府中,昨日特意跟本福晋提了,己为贝勒爷精心挑选了两位性情温顺、宜室宜家的格格,因着柔侧福晋昨日才刚进府,新人入府的事,会稍晚几日再安排。”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不过很快,齐月宾率先反应过来,她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温顺得体的笑容,声音带着惯有的平静,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是,福晋。妾知晓了。府中添丁进口,是贝勒爷的福气,是府中的喜事。”
她心中明白,爷需要子嗣,这是天经地义。
宜修向齐月宾投去赞赏的目光,放下茶盏说道:
“好了,无事便散了吧。”
齐月宾在吉祥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告退,转身之际,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宜修那高耸隆起的腹部。
那目光复杂难言,收回目光,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瑞昕居。
柔则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殿,走出瑞昕居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门槛,她停住脚步,霍然转身,仰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殿宇,这富丽堂皇的瑞昕居,此刻在她眼中,如同吞噬她尊严与未来的巨